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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20 18:33

约会软件上,那些和爱情无关的故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观廿(ID:vigintidere),作者:Hannah,编辑:黄粟,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文章摘要
本文讲述了作者在约会软件上的经历,与爱情无关的故事充满意外和温暖。

• 💑 作者与捷克男孩相遇,见证了他的自由精神和真诚纯粹的灵魂

• 🎶 作者与音乐痴迷的Lukas相遇,感受到了音乐带来的情感共鸣

• 🌟 通过约会软件的体验,作者反思爱的能力,学会接受和热爱这个世界

这是作者Hannah使用约会软件的一部分经历:这些交往经历,大都与爱情无关,有的连约会都称不上。它们对Hannah来说,有着亲密关系需求之外的价值:


Hannah认识了跟她的生活路径迥然不同的捷克男孩,他的选择,让她看到了“自我视角”之外的无数种可能性;Hannah偶遇了痴迷音乐的Lukas,临别之前,Lukas在车站附近的广场上给Hannah唱了很多首动人的歌。两人几乎没有再遇见的可能,可Hannah因此看到了一个真诚纯粹的灵魂。


使用约会软件的经历,并不全是春风拂面式的,Hannah体验过“错过”的失落,也经历过对方“人间蒸发”的愤怒,也“人间蒸发”过……人类内心深处,那些复杂的、幽微的暗流,或许只有经历过才能有所理解。


Hannah对约会软件抱着更开放的态度:它可能导向爱情,也可能导向其他,比如朋友、饭搭子,或者什么也不是……


Hannah承认,软件的本质仍然是探寻潜在的恋爱或者两性关系,“爱情当中那些复杂、流动、有机的部分,只有在一次次真实互动中,才能探索出来的”。


和Tinder好友见面


11月,英国。天阴得像被洗过,但街上没有一点昏沉的气息。市政大厅前的摩天轮已经搭起,在晚上发出银白色的光,像落在地球上的月亮——圣诞节要来了。


其实摩天轮是一直在这还是刚被搭起来的,我也不清楚。周五的下午,我乘坐大巴从Tregynon,一个威尔士中部的小村庄,来到威尔士首府Cardiff。我从市政厅旁的街道下车,看到了这座银白色的摩天轮。虽然时间还早,但是英国的冬日里,太阳落得很快,摩天轮早早地亮起了灯,像落在地球上的月亮。于是我约那个捷克男孩周末在摩天轮附近见面。


我在Cardiff看到的摩天轮(Hannah拍摄)


我和这位来自捷克的男孩是在Tinder上认识的。我们匹配成功的时候,我正身处威尔士乡村中的一个古老酒店里。


就像现在的断网实验一样,大巴驶入山间时,我知道这是一场接近“电子排毒”的旅程。网络给了我们一种跨越时空能力的假象,但很少有人注意到,现实生活中也有“反时间”的痕迹:11月了,眼前蜿蜒柔和的山却还透着绿色,被一层层蒙蒙的雾气笼罩,我的眼睛不肯放过这水洗一般柔和的颜色。一群一群的牛羊从我眼前路过——其实是我路过它们——这应该是我们唯一一次见面。想到这些,网络上那些几乎随时可以调取的信息已经丧失吸引力。


大巴车窗外的景色(Hannah拍摄)


这趟旅程中,我唯一的网络活动就是和捷克男孩短暂的聊天。晚上,我住的房间里没有网络信号,我就跑到走廊的拐角处,坐在公共长椅上给捷克男孩发消息,左手边是一排排窗户,右手边是本层的公用洗手间和浴室。


我已经不记得捷克男孩的姓名,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记得——他大学只上了几天就退学了,因为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学什么,做什么,就背上书包环游欧洲去了。他是一名hitchhiker,在高速路上搭乘陌生路人的汽车前往目的地。我以为我只会在公路电影中看到这样的人。


他比我小一两岁,在Tinder上有一张照片,是他和一群朋友在野外篝火,头戴一顶能护住耳朵的帽子,袜子一只红一只黄,眼睛盯着前方的火焰,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什么奇怪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不觉得奇怪。


酒店里的这条连廊上几乎没有灯,只有月光和远处的壁灯照亮。我坐在黑暗里,照片中的篝火好像就点燃在我面前一样。他的快乐也和火焰一起照进我的心里,哪怕只是通过一张手机上的照片。和这片土地一样,他也是一个没有“网络气息”的人。


我们相约在市政厅附近见面,他比照片里还瘦,穿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衣服,看起来很像那种经济贫穷但精神自由的美国嬉皮士。


他用一种rapper的方式和我打招呼,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非常礼貌友好。他的眼神和他金色的头发一样柔软,松弛,又很坚定。


Cardiff只是他旅途中的一站,对我来说也是。我们在市中心走了一会,来到一家咖啡厅休息。


他hitchhiker的身份是见面后我才知道的,他退学后打工攒钱,买了个相机就踏上了旅程。我佩服他敢于背离社会时钟的勇气,问他是否会受到父母的阻拦,他说当然会,他惹怒父亲可不止一回了,然后撩起袖子,卷起裤脚,给我看他身上一些歪歪扭扭的纹身。


“这是我的朋友在我家给我纹的。他是见习纹身师,刚买了一台纹身机,我让他拿我练手。”他笑着跟我说,“纹身过程中我爸回家了,看到这一幕非常生气,质问我们在干嘛。我半躺在椅子上跟我爸说:‘Shhh, let the man work(别吵,让我朋友专心纹身).’”(并非鼓励纹身,更不鼓励在非正规机构纹身,纹身需谨慎!)


我惊呆了,并不是多么赞同这种行为,只是有点羡慕他敢于尝试一切的心态。他说在这趟旅途中,他告诉自己要“always say yes”,什么都要试试,才更有可能找到自己的喜好和方向。


天黑的早,我们跳过晚饭来到一栋废弃的联排房子里,这里在举办一场联合展览。


所谓联合展览,就是由个人或某个组织提供场地,为小众的,不出名的艺术家提供展示场所,通常不收费或十分便宜。我们在顶楼听了一场名叫Echo的草根组织举办的讲座:在一间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的房间里,近二十个人聚在一起讨论哲学和社会学话题。听众的年龄从刚刚成年到四五十岁不等,还有一对年轻夫妻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专门从隔壁城市赶来。人比想象中多,主办方没有准备足够的椅子,很多人席地而坐。


那晚讨论的话题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被男女老少共聚一堂的氛围所感动:没有争吵,没有自以为是和品头论足,没有对年龄、性别、纹身、行业的歧视,大家只是安静地听,然后分享自己的疑惑,经历和解读。如果不是捷克男孩,我可能永远都想不到,一栋废弃的,哥特风格的房子里能有一场如此接地气的文化论坛。


那晚,我们还在不同的房间里看了不同的展览,有的是装置艺术展览,艺术家全程没有现身,只留下一间用日常材料模仿成母亲子宫环境的房间。还有的房间里是乐队现场演奏,捷克男孩站在键盘手旁边,咧着嘴跟着音乐摇摆了足足15分钟。


其中一个房间内的展览(Hannah拍摄)


快到11点的时候,我们来到院子里透气,他看起来依然精力充沛,而我已经准备回家休息。告别之时,他拍拍我的肩膀,有点语重心长地说:“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们有缘再见!”


这冷不丁的嘱咐让我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复了一句:“I will try.”然后拥抱告辞。和他相比,同样是出国,我好像背负着一种具体且不真实的压力。具体是因为,打心底里,我认为自己出国的主要目的是凭借当时还算稀有的海外文凭,在国内找到工资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不真实是因为,我知道赚钱不是我的终极目的,但什么才是呢?我也说不上来。


如果我再早几年认识他,估计他也会建议我休学旅行,找到真实的自己吧。


我的交友观


作为一名异性恋女性,这是我在Tinder上的一次交友经历。我们只见过这一次,没有调情,没有牵手,没有做出任何亲密行为。这不是一场约会。


在国外,不少男性匹配之后就会问我“What are you looking for here?”我回答:“To meet people I can hang out with and see how it goes.”这就是我在约会软件上的交友原则:顺其自然,忠于自己。


Tinder,探探等约会软件的出现暴露了人类感情观的多样性。我使用约会软件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导向:交朋友,谈恋爱还是变成饭搭子,因人而异。我右划(喜欢)一个人的唯一要求,就是“感觉不错”。这很难定量或者定性,但我认为爱情就是这样,它包含了确定的部分,比如社会地位、家境、性格,甚至基因,也包含了复杂、流动、有机的部分,比如各自的状态、吸引力、感觉。这些隐形因素通常是区分友情和爱情的关键,也是在一次次真实互动中才能探索出来的。


我使用约会软件的流程通常是这样的:在匹配阶段,我关注男性的外形是否干净整洁,照片的整体氛围是否让我觉得舒服,以及他的文字介绍所体现出的性格和爱好。


匹配成功后,我通常会和对方简单聊几句,然后约一次线下见面。见面时如果聊不来,就再也不见,如果聊得来,就继续相约吃饭,喝咖啡,逛展览等。在这一过程中,有些人和我兴趣相投,但彼此缺乏心动的感觉,如果对方也愿意,我们就会发展成好友;有些人在前几次见面就能互相确定心意,我们就会开始约会。最后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比较罕见,至今只发生过一两次。


一旦恋爱后,甚至在约会期间,我都会卸载约会软件,因为我承认,软件的本质仍然是探寻潜在的恋爱或者两性关系,而性格和精力使然,我做不到同时约会很多人。


除了最后一点,我的心态好像和西方的大部分女性用户如出一辙:荷兰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曾调查了近500名美国人使用Tinder的动机,结果表明,大多数女性的动机更加模糊或开放,比如结交朋友,而男性的动机则更加明确和具体,比如寻求性关系或严肃的恋爱关系。


对我来说,Tinder是拓宽交际圈的一种线上方式,和我们在社团,聚会等公共场合交友的行为没有太大区别。反而是这些约会软件帮我突破了圈层,结交到不同行业,不同年龄,不同恋爱观的朋友。他们的经历促使我跳出亲友构建的舒适圈,打破自我视角下的滤镜和刻板印象,重新看待世界,看待自己。


我曾在Tinder上匹配到一位高大帅气的东欧男生Andrea,我们在同一所大学读硕士。他笑容阳光,身材健硕,Instagram上有四位数以上的粉丝,分享的都是自己旅行、健身、吃中餐、冲浪的照片,下面都是女生的评论。聊天之前,我在心里断定他是那种阳光活泼,社交丰富,很受女生欢迎的男孩形象。在我的认知里,这种人经常参加派对,喜欢喝酒,经常约会,而且只会和“啦啦队长”式的女生约会。


当然,这些断定都是我在下意识里完成的,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将他归类,并且归到了“非同类”中。


但线下见面时,我发现Andrea和我想象中十分不同。我们约好周三晚上在我的宿舍厨房一起做饭,那天他表现得彬彬有礼,思虑周全,来我家时已经买好了食材,还给我带了礼物。做饭时他承担了大部分烹饪工作,对我的室友们也十分礼貌,以至于我的一位英国室友称他为“我们厨房里出现过的最帅的男生”。


那晚聊天时,我得知他从本科期间就在市中心的一家连锁日料店打工,如今已成为了店铺经理。他会利用假期时间旅游,上课期间除了打工,他大部分晚上都泡在图书馆里自习到十一点。


起初,我只是暗暗惊讶于他和我想象中的生活轨迹差异很大,但随着聊天的深入,我发现他还十分自律和自立:Andrea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清晰的规划。他想拿到英国的永居身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打工的日料店愿意破格为他提供工签,但是他更想用自己攒下的钱再读一个硕士或博士,延长学生签证的时间,未来也有更多的职业选择。


我的惊讶变成了敬佩,同时为自己起初以貌取人的心态感到羞愧。


即便Andrea如此优秀,那晚也变成了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我把他送到楼下,礼貌地拥抱告别。他回家后给我发消息,希望再约个时间见面。我隔了一天回复他,他没有再回我,我也没有再主动聊天。


其实那晚他弯下身来拥抱我的时候,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我们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但一种紧张又甜蜜的感觉突然以我们为中心,在寒冷的马路中间氤氲开。然而,我却选择回避他释放出的友好,以至于当晚就看到了他的消息,却刻意等了一天才回复,还故意显得没那么热情。


可能是他过于优秀,让我感到了自卑:那时的我还在花着父母的钱读书,仅仅面对课业就已经晕头转向,对人生更是规划寥寥。


多半年后,我再一次在Tinder上看到了Andrea的资料,犹豫再三后再一次右划了他。“It’s a match!”的字样跳出来,我们又匹配成功了。但这一次,依然没人迈出第一步。我和闺蜜说,我们没有缘分。这是一种安慰,也是对我当时的胆小和匮乏的配得感的一种掩饰。


但也是从那段时间开始,我几乎很少刷Tinder,而是投入更多精力到学习和运动之中。我曾经以为自己背井离乡,在国外生活,已经是一项成就。但Andrea的优秀让我意识到,我其实还可以更努力一点。


约会让我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结果


我曾是一个需要事事有回应的人,但是就像我和Andrea一样,我和大部分约会软件上认识的人最终都会失去联系,有些发生得悄无声息,有些则是戛然而止。


大约六年前,我还没出国。那时我已经用了一年多的探探,在上面认识了一个刚刚本科毕业,来到中国工作的英国男生Dave。我们经常一起见面,虽然还未恋爱,但彼此都有好感。一个周末,他突然失联了: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但是他从下午开始就不回我的微信了,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如果换成现在,我可能会生气地在心里骂他两句,然后安排其他事情。但当时的我却选择坐上公交,如约来到他家小区门口,在附近的咖啡店等了两个小时。期间,我不停地给他发消息,似乎还在等待一个奇迹:我希望他只是临时有事,并非刻意放我鸽子。


后来我通过社交媒体知道,这种突然失踪的行为在欧美比较常见(但我后来也没再遇到过),甚至有一个专门的英文词汇,叫ghosting。


喜欢的人全面消失,复杂的情绪裹挟着我:对他突然消失的疑惑与不解,对原因和解释的渴望,不被尊重的愤怒,被抛弃的无助,还有一点悲伤,因为这种行为背后,有一种隐形的,来自对方的否定。


我一头钻进了牛角尖,执着地希望Dave给我一个解释。我给他发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电话,说我并不介意被拒绝,但没有缘由的结束让我抓狂,我只想要一个原因。


我什么回应也没有得到。最终,我删除了Dave的微信,强迫自己结束这件没有结果,无处安放的感情。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巨大的无助感,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人离开你的世界可以不需要理由,你对此也无可奈何。


再后来,我刚到英国的时候遇见了一个难缠的男生。在一次线下见面后,他总喜欢给我发一些在他看来甜蜜的,表达思念的消息,并希望以此获取我对他的关心,甚至希望我每周都能坐上火车,去他所在的城市看他。但对我来说,我并不喜欢他,他也没有给我提供任何有效的情绪价值。


在几次沟通无效后,我也选择了“ghosting”:不回他的消息,不接他的电话。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两三个电话,发无数条消息,有时倾诉自己的委屈,有时质问我为何如此绝情。


我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和他狂轰滥炸的短信,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Dave。那一瞬间,Dave失联给我埋下的心结突然烟消云散了。作为一个刚到异乡,还没完全建立起生活规律和社交圈的外国人,我开始试图理解Dave当时的处境:他或许和现在的我一样,仅仅是融入新生活就已经耗费了许多力气,再无精力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或维系一段接近恋爱的关系,又不知道该如何体面地结束它。


其实当我来到英国后,Dave曾几次尝试加回我的微信,都被我拒绝了。我也好奇过,他现在联系我,是要给我一个迟到的解释吗?但我已经不需要一个解释,也不在乎了。经历过这个纠缠我的男生之后,我对Dave也没有怨恨了。不了了之甚至不被尊重都是人生常态,有一个体面的回应和感情中的双向奔赴一样,都值得被珍惜和感谢。


真诚的人际关系


说到双向奔赴,它其实不止发生在爱情上,还发生在各类感情上,是彼此尊重的一种体现。可惜的是,尊重在约会软件上并不常见。


左划右划的设定放大了我们对“选择权”的感知,让我们误以为自己是可以挑挑拣拣的那个“高位者”,对于经常匹配成功的人来说更是如此。约会软件给予了我们更多选择,同时也降低了我们的耐心——反正还有下一个。


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秉承着负责的态度使用约会软件,尽量认真回复每一位和我匹配的人。随后,我在Tinder上遇到了Lukas。


他 25岁,来自波兰,和我匹配时正在英国旅行,顺便看看这里的大学环境——他想在这里读个硕士。


我们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约在市中心的一家Costa咖啡店见面。他穿着黑色大衣,身材苗条,性格沉稳。他告诉我,自己刚来英国时就找了一份兼职——给一家餐厅进行钢琴演奏。我问他出来旅游,怎么还给自己找活干?他耸耸肩膀:“赚点小费嘛,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工作,我享受演奏。前几天路过乐器店,我还买了一把尤克里里。我没带乐器过来,但是听完音乐会我就手痒。”


他是我见过对音乐最有热情的人,我们聊得很愉快。我身边的人大多把爱好看作一种打发时间,或者把自己从繁忙工作中解救出来,放松自我的方法。


这是他在英国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就要坐飞机回波兰了。我们聊得很投机,直到咖啡店关门才准备告别。我对他说:“有缘再见,希望以后有机会听你演奏!”但心里知道这八成是不可能了——聊天时他曾提过,这里国际学生的学费太高了,他不确定这么多钱换一个硕士学位是否值得。


听到我的话,他欲言又止。


晚上,Lukas给我发消息:“嘿,今天很高兴见到你。我明天早晨八点的火车去伦敦,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早一点约在市中心见面?因为我买了尤克里里,我可以唱几首歌给你听,如果你不介意早起(笑脸)。”


我又惊又喜。成年人的时间和情感都很宝贵,而我却碰到了如此真诚的一个人:他没有义务在临行前挤出个把小时见我,完全可以从容地吃个早饭,然后去赶火车。我也没有义务调整自己早已习惯的作息见他,完全可以从容地起床化妆,然后去学校上课。但我们都被彼此的真诚打动。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提前了两个小时起床,前往火车站附近的街心公园——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


冬天已经悄悄来临,他裹着厚厚的围巾。我们并排坐在木制长凳上,他拿出手机放在膝盖上,上面是歌曲的琴谱。


他唱了Angèle的《Balance Ton Quoi》,一首当时很火的法语歌,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这首歌听起来轻快调皮,其实歌词表达了对于性别歧视的不屑和鄙视,鼓励女性表达自我。他轻描淡写地唱着歌,我突然感觉他的性格就和这首歌一样,温柔,随和,还有点害羞,同时心底有着自己坚定的原则,和想要捍卫的东西。


他唱了很多首歌,我们在几乎没人的广场上,在音乐中沉醉。起初他有点紧张,后来越来越放松,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流畅,有底气。


快八点的时候,我们起身告别,唱完歌的他眼睛清澈而透亮,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我感觉自己透过他的眼神,看到了他纯粹的灵魂。


Lukas离开英国后,我们依然在Instagram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通常都是在彼此的人生节点中送上祝福:毕业,入职,宣布恋爱等等。后来他的确没来英国,而是在波兰找了工作。前几个月,他和女友订婚了,在网上分享照片,两人的幸福溢于言表。我为他感到开心,也一直相信真诚如他值得美好的爱情。


“爱”的能力


我在网上看到一篇名为《约会软件让我丧失了恋爱的能力》的文章,作者写道:“好像我在这里总能遇到不对的人,然后开启一场不间断的精神内耗。他们浮躁地看待爱情,也并不期待和善于经营长期关系。”


爱情的确不是当代青年社会的主流,歌颂爱情的无用才是:我们拒绝恋爱脑,追求物质和精神上的独立,追剧也更喜欢看女主搞事业,而非谈恋爱。


但是,像上文作者一样感到孤独,期待精神链接的人也不在少数。电影《小妇人》中Joe的一段情感丰富的自白,道出了“现代爱情”之下一些女性正在面对的,拧巴的感受:“我觉得女性她们有思想,有灵魂,有野心,有才华。我受够了人们说女人只适合谈情说爱,我真的受够了。但是……我真的太孤独了。”


对此,我们应该责怪约会软件吗?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的确加速了快餐约会的发展。加拿大心理学家,社交媒体上的明星学者Jordan Peterson曾提出,Tinder的匹配机制正在“调教”人们适应快餐式的性行为,使人丧失建立亲密和长期关系的能力,对于受欢迎的男性来说尤其如此。


但是,我也并不认为约会软件就等同于快餐式的爱情文化,我们作为有主观意识的人,不能被一个平台所定义。Tinder或探探应该怎么用,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摆脱所谓的快餐约会文化,换个平台或许有帮助,但解决问题的核心,是培养自己建立真诚关系的能力,也就是爱的能力。就像马克思所说:“你只能用爱来交换爱,只能以信任来交换信任。你与人的每一种关系,都必须是你真实的个人生活的某种特定表达。”


对我来说,与其说我在约会软件上发展的是爱情,不如说是在培养自己爱的能力:和Andrea学习爱自己,和Dave学习原谅和放下,和Lukas学习爱一些无形的,能让人获得精神沉醉与慰藉的表达方式,比如音乐,和捷克男孩学习接受和热爱这个世界。


心理学家弗洛姆在《以生命的名义》中说,现代人只关心被爱,而不关心自己爱的能力。很多人以为,无条件地释放爱是一件亏本的事。或许对有些人来说的确如此,但对于另一些人,爱是他们的动力之源,他们需要去爱,去体验。有时可能会受伤,但谁能永远不被伤害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观廿(ID:vigintidere),作者:Hannah,编辑:黄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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