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停飞惊心48小时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硅星人（ID：guixingren123），作者：CJ

“过去十四天内曾在中国停留的非美国居民不得进入美国。”

在2月2日这道禁令生效前后，中美两岸经历了惊心狂奔的48小时：为了不丢掉工作，有人用5万多元买了两张飞美国机票向机场狂奔，有人赶在5点禁令生效前冲出了美国海关。

身在美国的中国旅客四处拨打客服电话，无人回应。他们希望紧急改签机票，搭上所剩不多的航班回国，以免全面停飞，有家不能回。

如果不能踏上归途，就将被拦截在太平洋两岸。

更多滞留的旅客没能赶上最后一班飞机，他们还在寻找返回中国或是前往美国的路。

天价机票和紧急折返

入美禁令生效前，中国飞往美国的机票纷纷破万元，甚至破2万元。

一夜之间，春节回国探亲的人开始害怕，躲过了疫病感染，难道躲不过丢工作或是丢学业？

美国留出了两天的时间窗口，大批旅客只能咬牙买了高价票紧急返航，许多人取道飞行时间更短的夏威夷入关。有人称自己刚到中国就看到禁令，紧急订票折返美国。

孙玲从没有上过大学的工厂女工，一路奋斗成为在美国工作的程序员。她在老家过春节时，发现自己的原定航班也在入境禁令生效之后。

她写文章记录了这段经历：先是用冷到颤抖的手查到机票，然后恳求已经封路的村里放行，辗转深圳前往香港，在东京转机，终于擦着禁令生效的东部时间下午5点，赶到海关入境，然后开始自我隔离。

“虽然没有被要求隔离14天，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在潜伏期的病毒携带者，所以主动自我隔离14天，何况公司也要求我在家工作两周。”

她还晒出朋友搜索机票时，发现的一张13万元的头等舱机票。

更多人没能搭上最后的航班。一名刚从伯克利毕业的学生告诉硅星人，她回国过春节，计划3月回到旧金山开始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但航班重启时日不明，工作未必会等她。

而在美国滞留的中国旅客，也在抢时间改签回国。

当美国发布入境禁令时，滞留在美国的中国旅客还在庆幸只是“可以出，不能进”。但一名旅客有了不详的预感：“我就在想，没有飞机飞过来，怎么能有飞机飞回去。”

预感很快成真。美国三大航空公司停飞之后，原本预计40%的中美航班取消。该旅客打航空公司客服查询航班状态，发现2月1日的航班正常起飞，2月2日的航班出现延误，2月3日的航班状态已经是“取消”。

禁令一出，没有停飞消息的中国航线也逐渐取消了航班，远至二月中下旬的航班消息不停变动，发给旅客的消息从“停飞预警”、终于变成了“正式取消”。

尽管国内人都在劝阻回国，警告未来两周是疫情暴发期，不要出门。一对在湾区看望子女的夫妇还是改签了2月2日的航班，飞回中国。

对他们来说，在美国滞留两个月直到航线恢复，是更为难熬的时间。

有人观察发现，2月8日之后美国直飞中国的航班近乎没有，从而猜测2月8日可能是一个时间节点。而人们能够找到的2月8日直飞上海机票仅剩几张，票价已经达到了1万6千元。

如果2月8日之后不走，之后会解除管制，还是会更加严格？

有滞留旅客还有信心：这是春节假期，肯定有很多中国旅客滞留在美国，万一完全停飞了，国家会派飞机来带我们回家吧？

去留两难

硅星人所在的一个中美机票群已经变成了退票改签群。每天都有人问：今天航班取消了吗？今天买到回国的票了吗？完全联系不上的客服今天回话了吗？

美国直飞中国的航班越来越少，卖到上万元也是一票难求。如果旅客选择第三国中转，大多还需要办理过境中转签证。

一名滞留在美国的旅客想从日本中转，却没有过境签证，他问：

“那我岂不是不能买过境日本的票了，上面都显示需要过境签…...”

“现在办日本签证还来得及么？”

客服则答复他：“日本签证需要护照寄到领馆去办，您在美国的话办不了。”

对于滞留旅客来说，如果只是在美国旅游，那么滞留每多一天，都是高额支出。等到旅行保险过期，万一需要就医服务，还需要面对美国高额的医疗费用。

而在美国探亲的中国人，从急着改签回国，又陷入了被劝不要回国的两难境地。

国内都在禁止人群流动，通过隔断病毒传播来控制这场疫情。下雪了带孩子出门打雪仗，准备组织聚餐，还要参加远房亲戚婚礼的人，都让人恨不得捂上口罩批评教育。

在疫情之下，人群被划分为四类：A是有武汉接触史的人，C是疑似病人的紧密接触人群，D是隔离在家的人群，他们都很容易被甄别和确认。

但与A有过难以察觉的接触、对自身携带病毒可能毫无知觉的人群B，则是最危险，最难以被找到的人群。他们还可能会进一步传染一群2B人群携带者。

所以国内纷纷劝说“不要出门”，不要成为“2B”。在这个时刻回国，必须经过人流量大的机场、铁路等交通枢纽，长途跋涉暴露在风险之中，会不会就成为那个“2B”？

小区邻居在家“养膘”，无所事事又穷极无聊，似乎还是安全的。而在疫区一线爆出来的文章里，病人突然加重的病情、呼吸窘迫的痛苦、器官快速衰竭，家庭隔离反而聚集性传播，父母确诊私下托孤，都让人不忍卒读。

负面信息随时在刷低他们的心理防线，在这个时候回国，到底是支持祖国，还是给祖国添乱？

滞留旅客一边研究回国风险，一边又拒绝信息：

“我看了一篇文章，飞机空调对于传播病毒……”

“求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很难说华人聚集的美国地区和层层封锁中的中国城市，哪一个更焦虑恐慌。但是如果不回去，旅客就做好在美国滞留两个月的准备。

哪怕铁了心要回国的，也走不掉。

两名滞留美国的旅客托了国内关系，改签到了温哥华出发返回中国的航班。国内朋友提醒他们带好护目镜、手套、口罩，国内段的航班也可能取消，要做好搭乘高铁的准备。以及东航已经停飞了美国向加拿大的航班，他们需要自行购买机票前往加拿大。

但这名国内帮助改签的热心朋友没有意识到，去温哥华转机需要加拿大过境签证，一周之内是办不下来的。这两名旅客根本赶不上加拿大的这班飞机。

“中国病毒”

最近戴着口罩走在街上的华人，不少都感受到了歧视的目光。还有戴口罩华人与外国人在车厢里争吵直至动手打架的视频在微信群里流传。

看到世界各地歧视华人的消息，有滞留在美国的中国旅客担心：现在我们去餐厅吃饭，会不会被拒绝进入呢？

歧视不仅针对中国游客，甚至针对所有的华裔面孔。

当湾区接连确诊三例新型冠状病毒后，一名工程师告诉硅星人，“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同事们“开了很糟糕的玩笑”。

同日一名在美国出生的华裔告诉硅星人，有两名墨西哥裔同事看到她走过来，捂住了嘴窃窃私语。

她气愤又委屈：“可是我听到了她们在说什么！我非要告诉她们，这么说是不对的。”

“他们还老是用中国病毒来指代新型冠状病毒，这绝对是种族歧视！”

连一家希望打开美国市场的中国小型公司也向硅星人询问：“美国这段时间排华是不是特别严重？”

湾区的科技公司大多与中国合作密切，也出台了紧急通知。从中国回来的同事需要自己在家隔离两周，远程办公。硅星人了解到，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的中国供应商在禁飞前回到了美国，但被“隔离”在圣何塞的一座单独的办公楼里工作，避免面对面的合作。

与此同时，中国工厂的停工正在拖慢硅谷科技公司的产品进度。

中国游客青睐的旧金山湾区日渐冷清。一周前纳帕酒庄还有中国旅行团游玩，一周后中国人大量光顾的奥特莱斯空空荡荡，有零星看房的中国买家戴着口罩，与中介保持距离谈话，气氛颇有些诡异。

湾区的超市口罩已经被买空了，仓库也被买空了。工作人员听到口罩两个字就开始摆手：“No More”（没了），或者打印一张纸贴在收银台“口罩暂时脱销”。

一位本地人向硅星人猜测：本地戴口罩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可能他们自己不需要，买去送给中国的朋友和亲人。

随着世界各地爆出因病毒歧视华人的新闻，滞留海外的中国人渐渐感到，“我们都是武汉人”。

没有人想感染这场病毒，生病不是有罪。这时为中国人呼喊的声音更显得弥足珍贵。

时代周刊发了一条推特：

“从历史上看，不管科学如何做出论断，国籍、种族、信仰背景不同的人们，一直受到传播病菌的无端指控。

随着新型冠状病毒而传播的刻板印象和种族歧视何其有害。”

为BBC工作了53年的记者老兵John Simpson则发了一条推特：

“很明显，人们正在远离伦敦的唐人街，他们以为会感染冠状病毒。这群白痴！我期待着今晚去我的老地方，享受一顿美妙的晚餐”。

附：目前滞留美国的中国旅客，还可以通过加拿大、日本、韩国等第三国返回中国。但请密切关注过境签证的要求，以免转机出现问题。中国的航空公司还保留了少量中美航班，请关注变动情况。

需要返回美国完成学业、继续工作的旅客，也可以通过在第三国隔离14天，再前往美国复工复学。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硅星人（ID：guixingren123），作者：C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