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人成为志愿者队伍的主体

这次暑假我们在广州市郊区Z街道开展社会调研，在我们驻点调研的T社区，有一支志愿者队伍进入到我们关注的视野中。T社区内有一支自发组成的志愿者队伍，该队伍的主要成员大概有20多人，主要是由国有农场、医院等单位退休职工组成。这部分群体的基本特点是有时间、有稳定的退休金。在带头人郭阿姨的组织下，该志愿者队伍自发在社区积极给老年人义务剪发、上门慰问、开展社区活动。

一、她是郭红英

志愿者队伍的带头人叫郭红英，是广州市南沙区中医院退休医务人员。退休后，郭阿姨开始在社区从事志愿活动，并和社区内其他的几位退休职工一起组建了志愿队伍。一开始是在社区开展义剪、义诊等活动，给6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理发等，同时也协助社区开展反邪、反毒、反诈骗等宣传活动。

2020年疫情爆发时，因许多小区处于封闭式管理中，许多居民无法外出买菜。志愿者队伍中的郭阿姨看到这种情况后，挺身而出，和四五个志愿者组队自发给居民买菜、买药，并且给他们送上门。7个人，在当时疫情不明朗的环境下，持续坚持了40多天。这几个阿姨热心志愿行动很快受到了关注。

受到上级关注后，“红色娘子军”这一品牌开始创建并进一步扩大了这支志愿者队伍的影响力。不仅在自己社区开展活动，周边镇街有时也会邀请她们过去办活动。郭阿姨说到，前几天隔壁镇也要邀请她们过去给老人做义剪活动。另外，区里也注意到了她们这支队伍，在区内宣传她们，也还给她们颁发了很多的荣誉证书。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认可。

二、运转机制

我们发现，与行政主导的社会组织不同，该社会组织具有较强的内生性。

其内生性具体体现为以下几点。一是，参与具有内生驱动力。无论是志愿者队伍的带头人还是成员，基本上每个人都是因为想要做一些能够帮助到别人的事情，所以积极参与到志愿服务中来。“帮助到别人，我们自己也很开心。像我们都是退休人员，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做。能够帮到社区里的人，比如帮行动不便的老人家剪头发，他高兴，我们也都很高兴”。

二是，内部具有较强的组织能力。该志愿者队伍主要成员有20多人，组织内部分工较为明确，负责人做全面统筹，另外几个核心成员分工负责财务、宣传等等。作为一个志愿组织，在开展活动过程中也需要一些经费。一般来说，社区会给予少量支持，另外的经费来源主要是她们自己对外拉赞助。由此可见，该志愿队伍内部是有一定组织能力的。

三是，正因为是自发的，所以该志愿者队伍具有低成本性。参与者参与志愿活动不是为了利益，不是为了报酬，因而整个组织过程是低成本的。

同时从对组织者和参与者的访谈中，我们可以看到，该组织能够持续运作且具有扩大发展可能性具有以下几类机制。

从内部组织建设来看：一是通过领导以身作则。积极牵头组织活动、主动对外拓展资源、危险的事情自己上等等。通过树立榜样，才能带动其他志愿者。

二是设置了常态化沟通机制。该志愿组织定期召开交流会，总结上半年的工作，如做了哪些事情，分享探访老人的感受、遇到的难题、沟通解决方案。通过经验交流与分享，不断提升工作能力。“比如，在定期交流中，我们就发现如果是要入户去给老人家剪头发的话，就最好几个人一起去，同时也最好在对方家人在场时上门，这样才能安全保护自己。比如探访高血压老人时，也要注意说话技巧等等，要注意照顾老人情绪。

三是情感交流机制。志愿者内部也会经常搞一些团建活动，比如一起去公园、一起去唱歌跳舞等等。通过情感建设，强化了内部成员间的了解和联系。“也正因为我们经常搞活动，所以我们志愿队伍做了10多年，大家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相互之间也很团结。”

从外部支持机制来看：一是社会性激励，构成了志愿组织持续运转的重要基础。这种社会性激励，既有来自居民的认可，也有来自政府部门的认同。多位志愿者都表示，能够帮助到他人，是自己觉得最开心的事情。

二是公共表彰机制的设立。社区与政府的公开表彰，通过仪式也形成了对志愿者的一种内在激励。公开表彰，表示了对她们工作和付出的认可。表彰的级别越高，对其的激励性越大。如上次广州市政法委为各社区的优秀志愿者队伍颁发“广州街坊”的旗帜，南沙区选了她们这支队伍代表南沙接“广州街坊”的旗帜，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一次莫大的鼓舞。

三是街道和社区的有力支持。无论是提供场地，还是活动经费等，社区和街道都在自己最大范围内给予了她们极大支持。

三、治理意义

当然，也需要看到，本地内生型志愿者组织具备可持续运作与发展能力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之上。一是，经济基础。本地原有的国有农场体制与近市场中心，为本地低家庭发展压力奠定了基础。本地有一批有钱有时间的退休人员，这批老人构成了志愿队伍的主体。

案例1：党员志愿者PGQ，今年74岁，国有农场退休职工，目前退休金每个月有4000多元。“在家里闲着也不好，人闲了还容易生病，做做志愿者，人还挺开心。”“我们有退休金，也想做下善事，回报一下社会。因为我们有比较稳定的经济收入，所以做这些事情也不会去考虑报酬。”

案例2：党员志愿者Q，65岁。国有农场退休职工，有稳定退休金。退休后也没什么事情，孙子现在也上幼儿园了，自己也有了更多可以支配的时间。所以有时间的时候就出来做一下志愿活动。

二是，社会基础。位处超大城市边缘地带的街区，无论是发展压力还是资源层面上都比较有限，因而本地整体处于一种维持型社会治理面貌，街道和社区层面主动开展创建创新意愿和面向不强烈，因而对于社区志愿者组织的行政干预不多。行政和社会的边界保持较好，为志愿者组织的发育与发展提供了一定自主基础。

从治理意义来看，该志愿者组织在社区内发挥了以下功能。

一是成为社区帮手。该志愿者队伍除了定期开展义剪、上门慰问老人等活动外，还会协助社区开展政策宣传。因为志愿者都居住在社区，和居民比较熟悉，由她们去做政策宣传工作，比社区干部更容易走进群众心里。除了政策宣传外，志愿者还补充了社区的治理资源。如在开展垃圾分类整治工作时，有限的社区干部往往面临人手不足的困境，志愿者这时便成为了较好的补充性资源。

二是带动社区形成向善的氛围。志愿者们纯粹出于热心在社区内开展公益活动，在这个过程中，也能够逐步吸引部分退休的人员加入到志愿队伍中来。如去年就新增了3个，今年也已经有一个新加进来了。

三是逐步增加邻里间的互动和认同感。虽然范围有限，还是能在社区范围内逐步形成良好的互动氛围，活跃社区气氛。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需要建立在互动基础之上，尤其是在相对陌生的城市社区中，有了互动，彼此才会开始有联结。志愿者在服务群众的过程中，也能逐步提升群众对于社区的认同感。

四、启示

现代城市社区中最重要的问题便是如何在陌生人社会中培育公共性。志愿者队伍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切口。如何在社区中培育志愿氛围本身，便是一个很重要的主题。

首先基层组织能做的便是有意识地去挖掘积极分子，因为社区内总有一部分群体是热心公益事业且相对有时间的人，基层组织需要在日常工作中将这部分群体有效识别出来，并开展有效动员；其次，基层组织需要建立一系列奖励机制以此调动积极分子的持续参与，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给予积极分子价值感、荣誉感；再次，给予志愿组织一定自主空间，避免过度行政吸纳，从而发挥其积极治理效能。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行业研习 （ID：hangyeyanxi），作者：刘丽娟（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编辑：农夫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