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性生存综艺里，夸人“漂亮”等于骂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刀锋时间 （ID：hardcorereadingclub），作者：张文曦，编辑：谭山山，题图来源：《钢铁部队W》

《海妖的呼唤》开播一年后，又一档韩国女性力量竞技类综艺节目吸引了观众眼球。

《钢铁部队W》（女兵篇）于10月初开播。六支女兵队伍——分别来自韩国陆军、海军、特战司、707特战队、海军陆战队以及宪兵特种部队、毒蜘蛛部队等组成的女兵特任队，在节目中须通过实战训练、负重移动、狙击比赛等考验，角逐出最强的一队。

女性视角的引入，已经成为越来越多生存类综艺节目的潮流。

在生存面前，“漂亮”成了贬义词

并不是所有生存类综艺节目都青睐女性。《体能之巅》《我可以47》并不硬性规定参赛者性别和某一性别的参与比例，这导致许多队伍在选择队员时，出于生存考虑优先选择男性队员，有能力的女性选手反而受到冷落。《钢铁部队W》（女兵篇）、《海妖的呼唤》等节目中全员女性的参赛阵容，则规避了这类问题。同一性别，同一起点，剩下的就是实力的比拼。

在这场撇除道德枷锁、以生存为最终目的的比赛中，“慕强”不再是文明世界中需要被批判的社会达尔文思想，而是弱肉强食环境下的合理考量。

每当一个新队员进入宿舍，会迎来其他队员的打量。队员们暗自相互观察，以评估和衡量对方的能力。来自特战司的狙击手金恩智上士初次见到吴惠军中尉时，觉得对方身形苗条，看上去不像自己期望的那样身材魁梧，便心存疑虑地询问对方：“或许你有做过什么运动吗？”得知对方曾经是一名从事卡巴迪运动8年多的选手，金恩智才打消了担忧。

“我觉得这个赛季很容易获胜”“她们看上去都很淑女，我们可能一下子就能把她们打倒”……对弱小者的轻视、自视为强者的狂妄，以及想赢的野心，被她们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六支队伍初见面时，韩国海军、陆军两队被视为常规队伍，特战司的四人队对她们的到来并不在意，继续插科打诨。而当707特战队的队伍进入机库，特战司的队员才第一次主动起身，向她们敬礼、打招呼，其他人则在座位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最值得玩味的一幕也发生在此时。

“你们看起来都很漂亮。”经过一番打量之后，707特战队的中士姜听躾对着陆军队队员，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句“夸赞”在当时紧张的氛围下显得格外刺耳，隔壁队队员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大多数情况下，“漂亮”应该是一个毋庸置疑的褒义词。但在当时的语境下，“漂亮”并不是恭维，而带有贬义。言下之意，就是说对方全身上下，能让人注意到的，只有外表的漂亮；至于生存所需要的领导能力、身体强壮程度、速度和敏捷性等，对不起，暂时还看不到。

“漂亮”一词，在不同的社会语境中有不同的意义，原因在于，各地区在社会意识发展程度方面有差异。对于中东地区的女性来说，摘下面罩、选择自己想要的服装和打扮，是她们所向往的自由；在韩国，女性主义运动的No bra（不戴胸罩）、不化妆、剃寸头等行为，意味着脱下“美役”才是她们亟须摆脱的束缚。

而在生存游戏中，带有性缘意味的“漂亮”，变得一文不值。

让拥有力量的女性榜样被看到

女性生存类综艺节目的走红和出圈，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因为女性逐步正视自己的力量，推崇以前被忽视的力量感。

《钢铁部队W》（女兵篇）中，第一次正式比赛，即便只是争夺优先选择对手的权利，六支队伍也都使出浑身解数，在泥潭中搏斗许久。有柔术和摔跤经验的人，毫不客气地将竞争者摔进泥水。海军队的苏妍轻而易举就将体格不如自己的对手推出场外，707特战队的姜听躾为了减少对手能抓握的地方，只穿了一件运动文胸就上场。

没有“因为对方是女性，所以要谦让”的虚伪绅士行为，而是全力以赴地上阵，尊重对手；也不存在“像男人一样去竞争”这种说法，而是回归人本身的野性，去抢夺活下来的机会。在此过程中，屏幕上的女性参赛者所呈现的力量感和竞争性，在现实中是稀缺、珍贵的。

有人将运动所塑造的宽肩、粗腿身材，视为另一种形式的“服美役”，斥之为对白幼瘦身材的“审美霸凌”，却忽略了强壮身材为女性带来的好处。但竞技场上，没有人会以“好不好看”的观赏性，来权衡手臂和大腿的价值。

审美或许没有高下之分，但力量确实有大小之分。

“如果我从小是看着这样的女性前辈长大的话。”有网友在《海妖的呼唤》评论区如此写道。结束比赛后，《海妖的呼唤》参与者也面对镜头说：“（节目）让我知道了我们国家有这么多厉害的女性存在，我感到很幸福。”

女性力量竞技类综艺节目，将一个拥有力量的女性榜样群像，放到了聚光灯之下。这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让观众意识到自身也具有的可能性。

现实生活中，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通过智慧和技巧解决性骚扰、被恶意跟踪等困扰的经历。和过去的女性相比，如今的女性更不惮于面对冲突。“如何处理交通事故”“如何更换门锁锁芯”“如何更换插座”等教会女性自主处理生活问题的帖子，同样受到女性用户的欢迎。

女性生存类综艺节目的火爆，就是这种女性自强、自主现象的缩影。在或真实或虚构的竞技场域中，综艺节目引入任务制、竞赛制的游戏规则，既为女性参与者提供了充足的试错空间，也让她们摆脱了传统意义上女性柔顺、贤良等刻板印象的束缚，得以全心全意地投入生存的比拼。

女性在生活中需要进行的抗争，比想象中多得多。比如求职、晋升的竞争；比如在父权制家庭关系中，拥有底气践行“出走的决心”；比如基于性别的侵害发生的可能性。在电子竞技、力量训练、领导决策等不欢迎女性进入的领域，女性需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撬开大门。

对抗和竞争的主题，从来就是社会发展的一部分，对于占全球总人口二分之一的女性来说也是如此。强调女性要有投身竞争的资本和勇气，目的是增加她们回到谈判桌前的底气。毕竟，现代社会隐形的性别天花板和丛林法则，依然存在。

我们期待更多强调竞争、生存的女性视角作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