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极一时的语言专业，没传说中那么吃香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有间大学（ID：youjian-university），作者：峥峥，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不久前，教育部宣布成立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孔子学院品牌将从原先的位置剥离出来，由高校和企业成立的民间公益组织接手运营。

孔子学院在舆论场上一直不愁热度，早在4月份，“瑞典关闭最后一所孔子学院”的热搜，便炸出一波声讨和苦口婆心的帖子。

对外汉语专业的学生是风波的中心，因为这一切关系着汉语教育，关系着薪水和前途。

在武侠网文火遍外网的时代，这一背负文化输出重任的专业，仍然正在寻找一条更属于自己的路。

一、十几亿人用的语言，要如何出圈？

小时候喜欢看电视的同学，大概有留意过这么一个节目——《汉语桥》，国际友人大杂烩的汉语比赛，怎么看都很有CCTV3的风格。

的确，《汉语桥》的组织方就是中国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国家汉办），自从2008年落户湖南卫视后，便正式成为一档电视节目。

这档节目的初衷和教育部整个“汉语桥工程”的目标是一脉相承的——向世界推广汉语。

将这么宏大的使命寄托给芒果台，借的就是电视娱乐的势。    

宣传方有意将它定性为经典IP——汉语界的奥林匹克，但在外籍高校生眼中，《汉语桥》的意义也许远大于单纯的语言比拼。

也就是说，《汉语桥》既保留了最本质的汉语考核环节，又用Vlog创作、真人秀拍摄等方式，为选手创造了一个融入汉语社会的优势切口。

综艺自带的聚光灯效应让它逐年火热，近20年来的受众扩大到了150多个国家140多万人次。

这档节目发展到今年，尤其是在文化类综艺被视为清流的当下，传播成绩是可圈可点的。

b站网友特意为小贝制作了微笑特辑/b站视频截图

2004年，国家汉办在韩国首尔创办了全球第一家孔子学院，随后逐步扩大。

截至2019年底，已经有162个国家（地区）建立了550所孔子学院和1172个中小学孔子课堂。

交流就是得主动，在努力劲上孔子学院是蛮热血的，开设了各种各样的特色课程：少年拳、风筝展、养生课、钱币展、电影节、书画展……

为了配合汉语考评，全球孔院出版编写本土教材近70个语种、3000多册，在相对弱势的国际语境中铺了相当长的一段开门路。

如今职场汉语逐渐成为刚需，汉语市场远远没有饱和，以考促学、以考促教不失为一个保险的换轨方向。

像三星、LG、SK这类韩国企业已将汉语能力视为重点加分项，外籍同学想证明自己，就得过咱们给设下的必经门槛——HSK。

HSK，是Hanyu Shuiping Kaoshi的缩写，和英语四六级考试类似，HSK是一项测试非汉语母语考生汉语能力的标准化考试。

根据教育部的规定，留学生要进入国内本科学习，最低语言要求是HSK三级。

按照百度百科的解释，HSK三级的词汇量可以应对旅游时的基本交际，生活没有大问题。

但如果想聊点更深入的话题、来个更细致的对话，恐怕考试大纲里的600个常用词汇是捉襟见肘的。

国内大学生都未必能听懂课堂PPT上的概念，一个HSK三级可以吸收多少？消化多少？

某些留学生语言能力不过关就来学习专业知识，这也就不怪武汉大学一举清退92名国际学生时网上一片叫好了。

二、汉语热，不能只是一时兴起

2008年春晚，SHE用青春无敌的脸庞向奥运宣言：“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

北京奥运会似乎成为推广汉语的最佳时期。/《中国话》MV截图

这首K房常播的MV确实是势头很足，但汉语热是不是真的全世界都在热，还不好说。

以美国为例，汉语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掀起过一阵热潮，除了后来设立的孔子学院，美国本地学校也开设了汉语课程，汉语成为西班牙语之外的第二大外语。

然而这个看似傲人的大比例，有大部分来自华裔家庭的贡献。

根据腾讯新闻的统计，美国中学生有70%都在学习西班牙语，排名第二的法语占了20%。

汉语甚至都没能割据饼状图的1%。

虽然被列为联合国的六种正式语言之一，可是我们很少见到汉语通用的公开场合。

据腾讯新闻报道，联合国有95%的场合都在使用英语。

地位是有了，热度还远远谈不上。

从外派教师的角度来看，汉语热更是一个道阻且长的梦想。

有的外国家长表示，学习中文还是学习法语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双语学习有助于大脑发育。

也就是说，对外汉语还不能给外派教师一个稳固的收入和保障。

即便是在针对K12市场的语培机构上班，十几年后的课时费涨了大概20块钱，煎饼摊的物价却已经从1块5涨到7块多了。

俞敏洪曾经在《职场人生》中和做对外汉语的学生交流，话头绕过来绕过去，最后还是抛出一句：“你可以先从英文教学入手。”

从世界外语使用分布地图来看，所谓的汉语热主要出现在澳大利亚和东南亚的一些国家。

想把汉语推广到文化更加奔放、思维更加跳跃的欧美世界，想在那个圈子热，谈何容易。

法国蒙彼利埃举办中国民艺周活动。/国家汉办官网

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不管现状如何，依然有一部分人在兢兢业业为对外汉语开道、铺路。

1949年，邓懿为了让首批东欧留学生一年内掌握1500个汉字，事先在录音机中录制标准发音，反复播放。

先行者总是布道长，她编写的《汉语教科书》成为中国第一部对外汉语教材。

1991年，黄河电视台成立，作为专门从事对外宣传工作的机构，它创办了一个教学频道，专门对外播出各类汉语教学节目。

北京奥运会期间，一则关于对外汉语教学的视频/b站视频截图

直到今天，仍有人在探索未被触及的教学盲区，比如低年级甚至幼小阶段的学生并不适用汉语国际教学理论。

当受众层扩大，汉语教师就必须像摸石头过河一样备课、摸索。

曾有网友拿对外汉语和对外日语来比较分析，整个数据罗列的结果是，汉语教师不仅收入尴尬，连职业选择也限制颇多。

借用芥末堆的分析思路，在猎聘网上搜索“对外汉语”，北京、杭州能出来30、40条招聘需求，若切换到广上深，筛选结果便只剩不到20条。

更不用说天津、南京这些新一线城市了，能匹配到对外汉语教师岗的都不超过10个。

事实上，对外汉语的需求并没有萎缩，虽然孔子学院把大多数机会留给了在任教师和留学生，但企业的机会是敞开的，语培的市场是向上的。

只不过这些机会过于分散，整个过程就像捞鱼，不知道河里还有几条，能捞几条。

面对供需关系如此不明朗的就业市场，仍然会有从业多年的老资历，以一己之力搜集各个渠道的招聘广告，把信息流打开，给后辈乘凉。

……

从1941年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开办的“教汉语”节目开始，对外汉语磕磕碰碰走了将近八十年。

且不论文化输出是否成功破圈，灯在人在，对外汉语总会有一个自己的俞敏洪吧。

如今孔子学院已更名，文绉绉的名头替换成官方后缀，但愿是这个投入巨大的非营利项目一次重整的信号灯。

把曾经一股脑输出的茶艺、国画、功夫放一放，让语言回归主场。功利没什么不好，交流也不急于一时。

把HSK的考核标准放平衡，该筛就得筛，别让留学生受困于社交障碍，最终还得承受成绩掉队。

把语培市场打开，让对外汉语享受对等的待遇，汉语国际教育不能只有孔子学院一条出路，即便是有幸外派，也要正视教师工资不高这一事实。

只有朝这些方向努力，我们才能走向真正的汉语热。

参考资料：

[1]教外国人说中国话，是一门好生意么？芥末堆看教育，红印儿，2018.12.28

[2]在中国留学的外国人，普遍素质不高？行业研习，唐钰璇，2020.06.29

[3]略谈海外“汉语热”及其原因，比较教育研究，郭力，1003-7667（2006）12-0087-04

[4]孔子学院在欧美为何不受重视？向世界推广中国文化真的这么难？世界通史，2020.07.04

[5]透视美国“汉语热”，腾讯新闻，新闻百科第15期，2012.11.04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有间大学（ID：youjian-university），作者：峥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