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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荒野气象台(ID:Wildamaze),原标题《如果世界上没有博物馆,人类究竟要错过多少好故事?》,作者&供图:玛鲨,编辑:srrr,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人类天生就喜欢故事。
可惜高度浓缩了人类文明的博物馆们,竟是近些年才参透这个道理。
逛一次博物馆,苦读文物的名字、作者、产地、年代、功能与历史介绍,走出大门后却没能记住一个好故事。
这其实并不是你的问题。会讲故事的博物馆,才是优秀的博物馆。
——台长
近些年,博物馆一改"死气沉沉"的形象,竟活跃了起来。
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与电影公司 20 世纪福克斯合作拍摄了《博物馆奇妙夜》第一部,从此成为一个经典 IP;故宫博物院等 9 家博物馆和中央电视台合作出品了《国家宝藏》,国宝们的前世今生成为了社交媒体里的热门话题。
在此之前,博物馆的主要功能仅为收藏、研究和保管文物。博物馆是权威的,文物是沉默的,我们与那些历史仍然有距离。
终于,曾经只把注意力放在展品身上的博物馆们意识到,自己需要开始讲故事了。
最大限度地调动参观者的所有感官,或是讲好一个简单却动人的故事——故事怎么讲没有定式,就如同人类发展过程中从未给自己设限一样,我们都是未来种种可能中的一份子。
不会讲好故事的博物馆,不是"优秀"的博物馆。
今天,我们为大家介绍五个很会讲故事的博物馆。他们根据各自的特点和使命,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叙事方式——建筑设计、视觉安排、氛围设置,或者媒介融合。
他们成功消解了我们与遥远时光之间的距离,让人类文明与当下生活产生美妙的连结。
弗里达·卡罗博物馆
墨西哥城
她仿佛没有离开过蓝房子
最直接也最能共情的方式,是把听者变成故事里的人。弗里达·卡罗博物馆就是这么做的。
当地人更愿意叫它“蓝房子”——如今已经成为墨西哥文化符号的艺术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在这里出生、成长、死亡。
蓝房子是弗里达生命的一个横截面。传记电影《弗里达》的第一个镜头就是这里。
弗里达 6 岁时感染小儿麻痹,导致右腿比左腿短;18 岁时坐巴士发生车祸,脊椎被折成三段,颈椎碎裂,一根金属扶手穿透阴部,从此丧失了生育能力。卧床养伤的那几个月里,她开始画画。
短暂的一生被塞满了苦痛,支离破碎的自画像是她为数不多的逃脱,女性题材是她不变的专注。最终,她的画作成为卢浮宫收藏的第一幅墨西哥画家作品,她的形象也被印在了墨西哥 500 比索的正面上,反面是墨西哥壁画之父,也是她的丈夫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
弗里达去世后,迭戈·里维拉请人重新翻修了蓝房子,后于 1958 年作为博物馆正式对外开放。
进入蓝房子,故事从弗里达的作品开始。她画笔下的家人、爱人、朋友、食物和自己,充满野性与想象。角落里印着一些弗里达写下的话,比如那句“当我已经拥有可以飞的翅膀,谁还需要双脚”。
Marxism will give Health to the Sick,1956
My family,1949
然后是他们夫妻二人热衷收集的墨西哥民间艺术品,以及一些别人给弗里达拍的照片,其中包括她的情人们。
再然后,来到她的客厅,钻进她的厨房,穿过她的画室,踏上楼梯进入她的卧室。注视那张悬挂着镜子和怪异玩偶的木床,弗里达在每一个角落里都燃烧过:
最后,晃进她的花园。
大片艳蓝色将你包围,阳光下各种植物的影子以分秒变换,角落里还有一个红、黄、蓝相间的小型金字塔。
她穿过的漂亮长裙,她要求朋友从异国带回来的玩具,她在书脊上画的小图案,她用过的大大小小的颜料罐子——浸没在这些细节里,人们会自然地忘记自己在博物馆里。
四周只有弗里达的气息,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而我们就在她的故事中。
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文字说明,弗里达的痕迹毫无保留,大方地迎接着参观者。
曾经的真实存在跨越了线性时间,鲜活的故事和蓝房子一样难以褪色。博物馆如果足够真诚,参观者一定可以感受得到。
伊斯兰艺术博物馆
卡达,卡塔尔
几何也可以讲故事
对博物馆来说,用视觉设计讲故事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它依然是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伊斯兰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Islamic Art),位于卡塔尔首都多哈的一座人造岛上,由建筑师贝聿铭设计,是迄今为止最全面的以伊斯兰艺术为主题的博物馆。
为了讲好这个有关伊斯兰艺术的故事,贝聿铭先生阅览完一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大小建筑。远观这个几近完美的最后答卷,倒吸一口气,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穿过两排高大的棕榈树,进入到第一个展厅,是一座座精准还原的清真寺模型:
再往下走,还会看到《可兰经》与手稿区、陶器区、珠宝区、中国区、马来区等。
给人空旷感的内部设置,让参观者首先在视觉上倍感舒适。展品的取舍与摆放,灯光、字体、字距等一切细节都经过仔细考量。
参观者在行走与站立的交替间接收信息,在这一过程中,博物馆的展览空间起着塑造性的作用。
伊斯兰建筑中用来悬挂玻璃灯的圆圈支架被重塑。
屋顶的灵感借鉴了伊斯兰建筑中的 muqarnas 屋顶,这种结构在整个中东,乃至北非都十分常见。
对几何美的运用达到极致,人们的感官在现代与伊斯兰两套审美中不断碰撞。
就算是文化上的外来者身在此处,也会迫切地想要听一听故事的下一章。
新旧艺术博物馆
霍巴特,澳大利亚
没有说明牌的博物馆
如果博物馆还没有一个固定且具象的叙事,它要怎样与观众建立连结?
那就像 MONA 一样,干脆邀请观众进入到探索过程中。
在澳大利亚最南端的塔斯马尼亚州,新旧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Old and New Art,简称 MONA) 就坐落在德文特河的岬角上。它的所有藏品均是澳大利亚职业赌徒、收藏家兼商人大卫·瓦尔士 (David Walsh) 的个人收藏。
2011 年 1 月正式开幕前,大卫·瓦尔士和 MONA 所有工作人员都准备好了接受学界与大众的批评或质疑。
因为 MONA 太叛逆了——他们拒绝传统艺术博物馆“白立方”式的展览空间,不再为任何展品设置说明牌,举办了属于自己的音乐节,并且还打算开酒店。
图片来自 MONA 官方网站
出乎意料的是,人们虽然用了“古怪”“非传统”之类的词去形容它,MONA 收获的喜爱远比抨击多。
《纽约时报》赞美它是“成年人的迪士尼乐园”,而被 MONA 带动了旅游业的塔斯马尼亚,于 2015 年被孤独星球评为“最值得前往的十个地方”之一。
MONA 的这次冒险,为什么成功了?
首先是建筑。
MONA 大部分的空间都在地下,内部没有过多修饰,你能直接看到它的裸结构体和被切开的岩石层。
建筑师詹姆斯·皮尔斯(James Pearce)认为,这种粗旷感让空间可以抵御时间的侵蚀,也能更好地适应不断变化的艺术需求。
从进入到 MONA 的那一刻,微弱的灯光,昏暗的环境,没有指示牌和推荐路线。一个新奇的世界对你敞开胸怀,任由你探索。
接着是展览方式。
MONA 向每一个来访者免费提供视听设备 O Machine(你也可以自行在手机里下载 O app)。自由走动,O Machine 会识别出你面前的展品,并提供不同风格的信息——
从传统的艺术品分析,到大卫·瓦尔士和他朋友们有趣的私人点评,再到艺术家的个人独白。
终于,就算没有跟着博物馆设置好的叙事节奏,就算不想阅读生涩严肃的艺术解析,也不会悄悄感到惭愧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 MONA 的藏品。
得益于先有藏品后有馆身的设计优势,MONA 完美容纳了许多大胆、奇特、富有想象力以及需要观者参与其中的艺术品。
澳大利亚艺术家西德尼·诺兰(Sidney Nolan)的作品《蛇》(Snake)是 MONA 的灵魂作品,大卫·瓦尔士为此修改了 MONA 的设计。
艺术家于北京旅行时看到的一副壁画而产生灵感,回到澳大利亚之后结合了沙漠春日的意象,创作出了这个由 1620 幅小画组成的巨型壁画:
德国媒介艺术家朱利叶斯·波普(Julius Popp)的作品 BIT.FALL 被搬进 MONA。将比特(bit)与瀑布(waterfall)组合在一起。
BIT.FALL 抓取实时新闻中的关键词,再滚动播放给站在岩石前的人们——或许每个人会记住不一样的单词。
MONA 说,“与其像其他艺术博物馆那样提供一个中立空间,我们更愿意干涉展览过程,因为我们永远有话可说”。
但与此同时,MONA 又不能告诉你他们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我们也想知道,究竟艺术是什么,以及为什么我们看待它时永远带着好奇”。
于是,MONA 决定将他们的思考过程表达出来——那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问题。观众被邀请到这种共通的困惑中,和博物馆一起“发展、重塑和反思”。
MONA 与观者之间由此建立了一种更平等与自由的权力关系。这也许就是 MONA 在讲的故事一直那么受欢迎的原因。
圣保罗博萨博物馆
圣保罗,巴西
和机器人聊聊艺术
科学技术以秒为单位发展,博物馆也在努力跟上节奏。
谁知道呢,换个新潮的方式讲故事也许有奇效。
1952 年,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推出了世界上第一个博物馆语音导览机,人们惊叹于一个小小的设备可以极大地丰富并个性化游览体验。如今,语音导览几乎是博物馆的必备项目,一些博物馆还会免费提供这项服务。
巴西圣保罗博萨博物馆(Pinacoteca de São Paulo Museum)决定再往前迈一步。2017 年,他们与 IBM 公司合作,著名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沃森(Watson)摇身一变成了博物馆的解说员。
把沃森想成面前的这幅画,你几乎可以问他任何问题,无论是历史故事,还是创作技法,甚至包括作品与当下社会之间的种种关联。
参观者可以更大限度地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和机器人沃森进行一场没有约束的对话。
比如,一位前来看展的女士问沃森,"你在思念着谁吗?"
沃森回答说:"从画的细节来判断,这个流着眼泪在看信的女人很可能在思念一个死去的男人。"
而女士与沃森对答起来:"我觉得画中人在思念一个人,是因为我很想念我的父亲。"
其实,72% 的巴西人从没去过任何博物馆,因为他们担心自己会看不懂展品。
博物馆的机构总监保罗·维切利(Paulo Vicelli)这样说,“让参观者和这些艺术品直接对话是最好的互动方式,我们的终极目标就是让人们在每次参观后都能多一些收获,其实博物馆也可以很好玩”。
大英博物馆
伦敦,英国
100个故事讲完人类史
大英博物馆(The British Museum)有多擅长讲故事,似乎已经不必多说。
200 万年的人类历史,800 万件文物,万千种文明起起落落。
尽管如此,大英博物馆在 2010 年定下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选出 100 个文物,用它们背后的故事去讲述整个世界的历史。
听起来有些疯狂,但这是一次空前成功的尝试。
从一开始的 BBC 广播节目,到后来出成书,再以网页形式保留下来,并且还被做成世界巡展。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能从中找到启发,并发现自己与其他群体之间的奇妙关联。
浏览这些由大英博物馆的专家团队挑选出的 100 件文物,你会发现有些看起来实在是普通,比如这个发现于坦桑尼亚奥杜威峡谷的石质砍砸器:
但其实,这是人类最早有意识去制造的工具之一,是人之所以为人的见证。它还揭示了非洲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提醒着我们,尽管当下一些看似完全不同的群体互相竞争甚至敌对,我们在基因和文化上却拥有共同的起点。
再比如这幅来自中国的《女史箴图》:
包含了 3 种不同的艺术形式——诗、书、画,讲述了一种古中国对宫廷女性的行为规范。数百年间它被历代帝王收藏并鉴赏,留下的印章与题字如今依旧清晰可见。
尽管通常西方人不习惯对艺术品进行改造,大英博物馆却觉得它十分迷人——不同的群体跨越时空因一件物品共享了喜悦。
虽然如今我们不能再留下痕迹,但得益于现代技术,我们依旧可以沉浸其中。仿佛与古人一起赏画,你们的生命也就此建立起关联。
以文物为点,串起历史的线,构筑文明的面。我们在其中穿梭,了解自己,理解世界,探索人类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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