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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中经常会看到一些权利主体在发声,比如舞台上,杨笠讲男人到底有没有底线这个问题,前段时间遭遇了轩然大波,同时遭到了举报。赛场上我们可以看到今年欧冠赛场上迎来了第一位女主裁,也是她职业生涯时隔23年之后才终于有机会获得了职业平权。社会上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多为了平权发声的权利主体,比如说视障人群为了美术馆的无障碍参观会要求文化平权,家长们为了实现异地高考要求教育平等。可是当我们在谈论平权时,到底在争论什么,它的前提是什么?
1月23号,在虎嗅【一千问一夜 | 年度作者颁奖专场】上,我们邀请了谷雨实验室作者崔一凡、知名读书博主都靓、青年作者鲸书、Epoch故事小馆副主编麻薯、蹦迪班长创始人枪枪和女性纪录片《闪光少女》创始人斯斯一起探讨——当我们讨论“平权”时,在讨论什么。
接下来,虎嗅会摘几个片段完整呈现对话中各方的观点(有大量删节,完整版请戳视频回放)
01.
如何理解平权?平权的前提是什么?
鲸书:其实平权的含义非常广,不只大家常常以为的男女平等、男权女权的对立,教育等方面也涉及到平权的问题。
崔一凡:平权应该没有前提,虽然大家生活在不同的圈层,但是我们应该相互的理解、相互的包容,去做真正对他人、对自己都有帮助的事。
(嘉宾:崔一凡)
枪枪:我觉得要让这个不平等的现实能被如实反映出来,只有大家知道它不平等,才有可能达成共识,然后去解决它。有很多不平等是不被看到的,包括男女之间的权利不平衡,有很多男性是没有认知的。
崔一凡:我是日常生活中大家看不上的愚钝且自信的直男,接到这个选题后我有点懵,我想了一下我身边那些最亲近的女性,我觉得她们很平权,我姥姥一跺脚姥爷都不敢说话,简直不能再平了。反过来一想我觉得这跟生活环境有关,我小时候在国企大院生活,很多现在面临的问题在我们那时是不存在的,比如就业性别歧视,HR问你有没有怀孕或者什么时候结婚这种感觉被冒犯的问题。因为那时本质上公司的缺损是由国家财政来承担的,而不是由公司的老板来承担。所以平权问题就是一个如何实现共同富裕的问题,不管是男女还是其他弱势群体,只要是弱势的群体都需要平权。
02.
女士优先有利于平权吗?
都靓:你觉得女士优先是利于平权的吗?怎么看待我们更多地照顾这些被认为是弱势群体的群体呢?
崔一凡:女权主义在一战期间有一个较大的发展,那时候出现了很多新的职业,比如说护士、打字员,当时很多女性去应聘打字员,她们就是那个时代的先锋女性。她们获得了工作的机会,挣到了钱,她们的家庭地位、社会地位自然而然就会提高。原先我们的结构是男主外女主内,现在主内这部分已经被外包出去了。比如说一对生活在北京的小夫妻家里面脏了,可以到网上找一个阿姨来做深度保洁,这样不管男性女性都可以找一个更好的、更利于自己发展的工作,赚到更多的钱。
枪枪:女士优先这一点,我觉得是一种日常的生活礼仪,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父权社会给一些遵从既定秩序的女性的一种红利。
麻薯:对弱势群体的照顾和女士优先是要分开讲的。我认为绝大多数女性在今时今日的诉求不是所谓的“女士优先”,他们更想要的是平等的就业权利,是自己其它的基本权利受到保障,而不是男性做了牺牲就可以压制女性。你们大可不必这样做,并且绝大多数男性并没有这样做。
枪枪: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女性确实是很弱势的,比如说受到教育的机会。一些农村地区如果家里有好几个孩子还是会送男孩去上学,把家里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这个男孩身上。还有职场上,比如一个结婚了但是没有小孩的女生去找工作,用人单位可能会考虑她要休产假的问题,她的机会可能就要比同等条件的男生要小。
斯斯:我今年29岁,到现在我妈还劝我回家结婚生孩子,她以为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生活。我上学的时候我妈无数次地说,不用考什么很好的学校,你早点回家嫁人才是正道。此时此刻我仍旧被我妈当成一个不怎么样的女性,因为我没有后代,或者说我没有达到她的那种幸福的家庭的认知,此时此刻我还是受歧视的。
03.
我见到的弱势群体,大部分时间他们没得选
斯斯:我上一次《闪光少女》拍的是一个56岁的苏阿姨,她为了逃离她的家庭自己攒钱买了一辆小polo,她唯一的诉求就是老公不打她,她要逃离家庭老公不对她家暴,她的行为被很多人认为是一种自由的追求。我采访她的时候问了她一个问题,我说你现在像上演了一场公路电影,你逃离出来了,你的终点是什么?大家猜猜她的终点,她的终点是,我希望我最终的结局是回到家里,我老公能跟我好好生活下去。这就是现实,她的终极目标不是我要离开我那个死鬼老公我要暴打他,而是我要回到我的家庭,他能跟我好好地生活下去。
崔一凡:我见到一些弱势群体,他们大部分时间也没得选,这跟性别无关。比如说在一个公园采访的时候见到一个叔叔的女儿得了重病在住院,但他没有钱,他用各种众筹捐款的APP,他说别人都行。他们村里有一个人得癌症了,那个人有一个兄弟在县城当教师,他们在水滴筹上筹了几十万块钱,但是他用水滴筹,每天在各种平台发很多遍,一个月只筹到了7000多块钱,这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我们还是要看如何理解弱势群体,我们现在就是缺少理解,我们生活的圈层都不一样,我们说的话也都不一样,我们不关心对方在说什么,对方在想什么,对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做着不同的事,比如说写稿子、拍片子,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让别的世界的人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在干什么,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有更多的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理解,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在吵架。
04.
平权——我们能做些什么
都靓:我们要做些什么,能让这一切变得更好呢?
鲸书:我自己觉得是社会制度、立法和保障系统的问题。我刚刚一直在看弹幕,有一位观众留言说问题的根源在于穷。我觉得不是穷,真正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任何一个人他即使穷他也能够活得有尊严,而不是说穷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就没有平等的权利。一个理想的社会是一个非常穷的人和一个巨富阶层怎人都能享受到基本的人权。
麻薯:如果从我们个人角度出发,尽可能地理解别人。现实生活中每个人生活当中的困境、他的矛盾、他的故事都是非常复杂的。如果我们不能真正地给到别人生活上的改善的话,至少去理解他,在评论之前更多地了解他的处境。
枪枪: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看到的一些弱势群体的现象表达出来,弱势群体更需要被别人看到,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才有走向平等的可能。
(嘉宾:枪枪)
崔一凡:我们应该付出一些切实的真诚的努力,然后让这个世界改变一点。几年前我去一个山区采访一个山村的小学校长,如果我们见到他的话一定不会喜欢他。他是那种一看就特别油腻的中年人,头发上抹着油,肚子挺得很高,每见一个人就要先掏兜给别人递一支华子,还要帮你点上。一般来讲你是不会喜欢这种人的。但是这个校长花了20年的时间,把当地女童入学率提高到95%以上,现在可能接近百分之百了,当时他们那个山村的女童入学率是10%以下。那个校长也跟我说,逢年过节经常有很多女孩子提着肉菜看他,说当年如果不是您把我从家里拉出来送到学校里,我的人生可能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早婚早育的现象非常普遍,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子,但是就是这个校长改变了她们的命运。我觉得这种人就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他特别厉害,我们白T恤上应该印他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