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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理想国imaginist(ID:lixiangguo2013),作者:史蒂文·米森,头图来自:《疯狂原始人》剧照
如果有超时空转换,你想穿回哪个时期?
理想君开啃《史前人类简史》之后,非常想穿回史前人类,看看他们都怎么生活,和他们唠嗑唠嗑(啊喂,听得懂吗)。
那么,生活在史前时代什么样的?经历了全球变暖、农业革命和文明起源之人的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史前人类文明,与现代世界又有何联结?……
这些是《史前人类简史》想要回答的。该书作者史蒂文·米森(Steven Mithen)是认知考古学先驱、英国国家学术院院士。这本巨作是一个现代人的穿越时空之旅,横跨五大洲,再现史前人类的生活全景与细节。
1. 史前的狩猎采集者既不是忍饥挨饿且道德沦丧的野蛮人,也不是高贵野蛮人。
2. 由于环境污染和 60亿人对资源的要求,现代世界的状况要脆弱得多。人类社群和自然生态系统面临的威胁要远比史前时代严重。
3. 比起我们今天所知道的,这些冲突只能算小打小闹 ;但随着新一波全球变暖的影响开始显现,我们的现代世界似乎注定将变得更加暴力。
4. 对水的共同需求可能会让中东的冲突各方团结起来。
谁能预料历史的进程?
人类历史的产生不仅是有意为之,也是意外的结果,历史变革的路径复杂多变。在西亚,狩猎采集者在开始务农前就在永久村落中定居下来,在日本与恒河平原同样如此。相反,在墨西哥和新几内亚,早在永久性定居点还远未出现前,植物栽培就催生了驯化作物和农业。在北非,驯化牛群要早于种植庄稼,就像在安第斯山脉,驯化原驼要早于种植藜麦。在日本和撒哈拉沙漠,陶器的发明要早于农业的开始;而在中国,陶器的出现与水稻种植的起源同时发生;在西亚,直到农业村镇开始繁荣后很久,陶器才被发明。
岩画场景,约公元前 8000 年,来自印度比姆贝特卡山
谁能预料历史的进程?公元前20000年,欧洲西南部用自己的冰河期艺术树立了文化榜样,但到了公元前8000年,那里变得完全默默无闻。公元前7500年,西亚拥有居民过千的镇子,但不到1000年后,游牧者就在它们的废墟中驻营。谁能想到,作为最后被殖民、最后开始自己历史的大陆,美洲将诞生今天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其文化渗透到世界的每个角落?谁又能想到,最早的文明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或者当农业在新几内亚欣欣向荣时,澳洲仍然是狩猎采集者的天下?
虽然各大洲的历史都独一无二,需要通过各自特有的叙事和因果论证来加以解释,但一些历史变革的力量是共同的。全球变暖便是其中之一,人口增长是另一个。随着人类摆脱了冰河期干旱寒冷造成的高死亡率,世界各地都出现了人口增长,不论环境如何变化,这都需要新的社会和经济形式。
第三个共同因素是物种身份。公元前20000年,各大洲的所有人类都属于智人,一个新近演化出的单一人种。他们拥有相同的生物需求和满足需求的手段——兼具合作与竞争,分享与自私,美德与暴力。他们都拥有一种独特的头脑,具备无法满足的好奇心和新获得的创造力。
这种头脑与任何人类祖先的截然不同,它让人类可以殖民、发明和解决问题,并创造出新的宗教信仰和艺术风格。如果少了它就不会有人类历史,而只有适应和重新适应环境变化的不断循环,就像几百万年前我们人类这一物种刚出现时那样。
壁画,约公元前 7000 年,来自土耳其加泰土丘
相反,在各大洲的独特条件以及一系列历史意外和事件的协助下,上述因素共同创造了一个包括农民、村镇、工匠和商人的世界。事实上,到了公元前 5000 年,后来的历史已经没剩多少工作需要做了,现代世界的一切奠基工作已经完成,历史只需径直发展到今天就可以了。
人类面临的威胁远比史前时代严重
约翰·卢伯克坐在英格兰南部的一座山丘之巅,距离我本人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不远。他正在读《史前时代》的最后一章,发现自己维多利亚时代的同名者称颂“文明之福”要优于野蛮人的生活,表示后者是“自身欲望和激情的奴隶……”,他们“无法依赖别人,别人也无法依赖他们”。
但就像本书所显示的,现代考古学的发展已经证明这些观点完全错误。史前的狩猎采集者既不是《史前时代》中描绘的忍饥挨饿且道德沦丧的野蛮人,也不是让—雅克·卢梭在之前那个世纪提出的高贵野蛮人。
埃夫伯里勋爵(Lord Avebury)约翰·卢伯克,乔治·里奇蒙德(George Richmond)绘制, 皇家艺术研究院,1867 年
考古学成功地揭示了上述观点的错误并显示了史前时代的真实本质,这主要归功于两个原因。首先是从业者的敬业,无论是我在书中提到的杰出学者,还是自从考古学科诞生以来参与挖洞和清洗发现物品的数以千计的志愿者们。其次是对科学的使用,这让我们能辨识锈蚀铜珠中的棉花,根据今天活人的基因重建史前移民的模式,根据甲虫翅膀确定冰河时代的气温。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放射性碳定年的使用帮助我们确立了事件的顺序。
我们没有理由质疑上述断言——永远生活在没有书籍和药品的狩猎采集者世界的想法非常可怕。但当我们坐在英格兰南部的小山顶上,俯瞰现代农业带来的满目疮痍时,我们肯对不会像维多利亚时代的约翰·卢伯克那么乐观。公元前12500年时,英格兰南部曾是一片冰河时代的苔原,常有驯鹿、雪鸮和北极兔光顾;到了公元前8000年,这里被茂密的林地覆盖,马鹿在林中啃食树叶,野猪在地面上刨食。
即使到了1950年,这里仍然是一个由错落有致的森林、田地、池塘、小径和牧场组成的世界。但到了2003年,英格兰南部的大片土地上几乎看不到乔木或灌木,野生鸟兽几乎完全被现代农业生产赶走。很少有哪座山上听不到下方的车流声和上方的飞机声。
电影《2012》
空气污染让人想起历史的循环性。农业和工业是全球变暖引发的历史造成的结果,现在它们成了新一波全球变暖的原因,已经对世界产生了很大冲击,并将影响人类未来的历史。大规模砍伐森林和焚烧化石燃料提高了温室气体浓度,地球正在变得比自然状况下更热。过去几十年间,各大洲的冰川都在消退,北半球的积雪大幅减少,南极冰架处于崩溃的边缘。
和史前时代一样,自然世界正在发生变化。许多植物的花期已经提前,鸟类的繁殖也变得更早,并改变了自己的栖息地。昆虫再次成为最早做出反应的物种之一:蚜虫群飞到英国的时间提前了,而北美和英国的蝴蝶出现在更高海拔和纬度。
人们预测下一个人为全球变暖的世纪将远不如公元前9600年那样极端。在新仙女木时期末,全球平均气温在50年间上升了7℃, 而今后100年的预计升温将不到3℃;上次冰河期末的海平面上升了120米,而今后的50年间预计最多上升区区32厘米,到2100年达到88 厘米。
不过,虽然未来的全球变暖可能不会像公元前9600年那样极端,但由于环境污染和 60亿人对资源的要求,现代世界的状况要脆弱得多。
因此,人类社群和自然生态系统面临的威胁要远比史前时代严重。当冰河时代世界的大片低海拔地区被淹没时,其中许多地区无人居住。当时存在的定居点最多也只生活着几百人,比如公元前7000年时位于以色列沿海的亚特利特雅姆。今天有1.2亿人生活在孟加拉国的三角洲地区,600万人生活在比现今海平面高出不到1米的地区,3000万人生活在不到3米的地区。伴随海平面上升的还有毁灭性的暴风雨和渗透进盐分的淡水水源。
电影《后天》
当全球变暖让公元前14000年后的塔斯马尼亚山谷和公元前5000年后的撒哈拉沙漠变得无法居住时,那里的居民迁往其他地方生活——当时的世界上仍然很少有人类定居点。但未来失去家园的人口能去哪里?比如那些来自被淹没的三角洲地区的;来自太平洋和印度洋上被吞没的低海拔岛屿的;还有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们,那里干旱的频率和强度将让任何国际援助都无济于事。
地球的未来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为冰河时代画上句号的全球变暖创造了拥有丰富资源的地区,比如公元前14000年的尼罗河谷,公元前6000年的澳洲北部,公元前5000年的斯堪的纳维亚南部,人们将其据为己有,准备好为其而战。比起我们今天所知道的,这些冲突只能算小打小闹;但随着新一波全球变暖的影响开始显现,我们的现代世界似乎注定将变得更加暴力。
淡水短缺将成为重要的冲突原因。由于现代农业和人类日常活动的需求,淡水供应已经处于压力之下。随着预计中的降水减少和世界关键储水区的蒸发量增加,上述压力将变得严峻。水将超过土地、政治乃至宗教,成为中东各国间冲突的导火索,这种趋势已经开始显露。此外,全球变暖还可能加剧当前世界中贫富两极的分化:预计发达国家的农业生产力将会提高,而发展中世界的情况正好相反。全球恐怖主义将注定肆虐。
电影《家园》
今天的草原式地貌遭受着水土流失,并被过度使用的化肥和杀虫剂污染。我们还是生活在一个被饥饿困扰的世界里。8亿人生活在挨饿边缘——因为新的全球变暖,这个数字预计还会增加。在接下来的100年里,又有8000万人可能因为环境变化而挨饿或营养不良。有人相信,终结世界饥荒的唯一方法是对现有作物进行基因改造,从而提高它们的产量,增加它们抵抗病虫害的能力,并让它们可以忍耐盐碱化的土壤。
我们没有答案。生物科技可能是我们最大的福音,能够为世界饥荒画上句号。抗病的转基因作物减少了对喷洒化学药品的需求,也许从而能保护生物多样性。对水的共同需求可能会让中东的冲突各方团结起来。对全球变暖的程度和影响的预计可能完全错误。我们的政治家也许能有足够的意愿和手段来遏制污染,在全世界公平地分配资源,为流离失所的人口提供新的家园,并保护自然世界。他们可能会做这一切,但他们也很可能不会。
纪录片《蓝色星球》
那么“文明之福”又如何呢?显微镜、达尔文的思想、莎士比亚的诗歌和医学的进步带来的欢乐是否足以补偿环境恶化、社会冲突和人类的痛苦这些最终可以追溯到公元1000年时农业起源的问题呢?如果我们放弃文学和科学的发展,仍然像石器时代的狩猎采集者那样,情况会更好吗?
答案就在我们手中,取决于我们在今后100年的全球变暖中选择做些什么——人类和地球的未来仍然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所能确定的只是,到了21世纪末,世界将变得与今天完全不同——也许就像公元前5000年的世界之于末次冰盛期的世界。
约翰·卢伯克翻过书页,读起《史前时代》的最后一段。他发现这番话也完全适用于今天:
我们可能希望在自己的时代看到某种进步,但让无私的头脑最为满足的是相信无论我们自己如何,我们的子孙将会理解许多我们现在无法看到的东西,更好地欣赏我们所生活的美好世界,避免我们遭受的许多痛苦,享受我们还配不上的许多福祉,逃脱受我们谴责但无法完全抵御的许多诱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理想国imaginist(ID:lixiangguo2013),作者:史蒂文·米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