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斗鱼合并被叫停，反垄断进入精细化模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冰川思享号（ID：icereview），作者：艾川，原文标题：《虎牙斗鱼合并被叫停，反垄断进入精细化模式》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这次虎牙和斗鱼合并被叫停，虽是国内平台经济领域禁止经营者集中第一案，但从监管部门动向来讲，标志着国内反垄断审查呈现出常态化、精细化的执法特征。今后，类似案例只会越来越多，反垄断执法的工具也会越来越多。

7月10日，国内两大直播平台虎牙和斗鱼的合并计划，被市场监管总局正式叫停。

此次监管叫停合并，依据是明确的。在《反垄断法》《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等法规中，都有对于经营者集中的相关规定，凡达到一定标准的，都需依法申报并接受反垄断审查的规范。此次合并，就是在双方合并提交申报后，经监管部门审查后予以否决的。

▲图/网络

2021年1月4日，针对腾讯申报的虎牙斗鱼合并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立案审查。在调查期间，市场监管总局广泛征求了有关政府部门、行业协会、专家学者、同业竞争者及下游客户意见，并多次听取了腾讯陈述意见。

在此基础上，市场监管总局审查认为，本案相关市场为中国境内网络游戏运营服务市场和游戏直播市场。如虎牙与斗鱼合并，将进一步强化腾讯在游戏直播市场的支配地位，不利于网络游戏和游戏直播市场规范健康持续发展，因此，作出了禁止经营者集中的审查决定。

对此，腾讯表示，公司将认真遵守审查决定，积极配合监管要求，依法合规经营，切实履行社会责任。

此次合并被叫停，并不令市场意外。此前，在4月13日，市场监管总局会同中央网信办、税务总局召开互联网平台企业行政指导会，就指出要严肃整治“掐尖并购”问题。

此次叫停合并，可以视为相关政策的具体落地。

腾讯事前申请避免了行业震荡

斗鱼与虎牙的合并，是一系列市场发展的结果。

2018年3月，腾讯增投斗鱼6.3亿美元，在2019年斗鱼上市后，腾讯成为最大股东。2020年4月，腾讯增持虎牙，成虎牙最大股东。大约在2019年下半年，斗鱼与虎牙的合并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2020年10月，两家宣布合并，虎牙拟通过换股合并方式收购斗鱼，后者将成为虎牙的全资子公司，并从纳斯达克退市。

▲图/视觉中国

不过，合并虽然是市场自身的发展逻辑，但市场也有遵从法律法规的逻辑。

根据《国务院关于经营者集中申报标准》第三条，经营者集中达到下列标准之一的，经营者应当事先向国务院商务主管部门申报，未申报的不得实施集中：

（一）参与集中的所有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全球范围内的营业额合计超过100亿元人民币，并且其中至少两个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中国境内的营业额均超过4亿元人民币；

（二）参与集中的所有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中国境内的营业额合计超过20亿元人民币，并且其中至少两个经营者上一会计年度在中国境内的营业额均超过4亿元人民币。

作为行业内的两大头部玩家，虎牙与斗鱼的合并，达到了这个门槛。据两家公司2020年的财报，斗鱼总营收达96亿元，虎牙公司全年总收入为109.14亿元，超过了标准底线。

从现在来看，虽然市场监管总局叫停了此次合并，但腾讯当初主动事前提起申报，避免了行业的震荡以及自身的被动。这一点，从近期部分互联网公司遭遇反垄断调查的情形及其引发的市场反响，就可以窥见一斑。

国内反垄断调查进入精细化模式

实际上，对于企业合并的审查不仅是中国的法律规定，也是全球市场的惯例。

2020年9月，NVIDIA(英伟达)和软银集团宣布了一项协议，NVIDIA 将以400 亿美元的价格从软银手中收购 Arm。这一收购令整个半导体行业震动，因为NVIDIA与Arm都是各自领域的头部玩家，合并将产生1+1大于2的协同效应，进而大幅改变全球半导体市场的格局。所以，包括苹果、Intel、高通、三星、特斯拉等大部分巨头均表示反对。

如今时间已经去半年，收购仍悬而未决，需要经过英国、中国、欧盟和美国监管机构的批准。

再早之前的2016年10月，高通提出以380亿美金的价格收购荷兰恩智浦公司。美国、俄罗斯、欧盟、韩国等8个国家和地区监管机构都已经批准，但由于中国政府一直没有批准，最终，高通没有完成收购。

▲图/视觉中国

根据《反垄断法》、商务部发布《关于经营者集中申报的指导意见》，经营者集中只要在全球年营业额合计超过 100 亿人民币，并且至少两家经营者上一年度在中国境内营业额超过 4 亿人民币，就应该向中国商务部申报，以进行反垄断审查。

高通有六成以上的业务来自中国，恩智浦也有三成市场在中国，这两家跨国企业都满足这个标准，所以，这桩收购案必须服从中国政府的监管法规。

更重要的是，这一规则得到了全球政府的同意，并未被视为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公司的横加干涉。这是因为，竞争对于全球市场的健康发展是非常重要的，在全球市场的框架与反垄断法律体系下，在这个问题上各国政府都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一致。这也说明了反垄断的必要性与合理性。

此前，国内针对合并案的反垄断调查并不多见，很多人印象还停留在2009年监管部门禁止可口可乐收购汇源果汁一案。实际上，这也是多年来寥寥可数的企业受过并购被监管部门叫停的案例。

但是近年来，反垄断调查越来越有频繁。特别是今年以来，国内就公布了两批反垄断罚单，包括阿里、腾讯、滴滴等数十家知名企业均在其列。这背后的原因，主要在于互联网经济的迅速发展所带来的系列相关问题。

这次虎牙和斗鱼合并被叫停，虽是国内平台经济领域禁止经营者集中第一案，但从监管部门动向来讲，标志着国内反垄断审查呈现出常态化、精细化的执法特征。今后，类似案例只会越来越多，反垄断执法的工具也会越来越多。

企业短期承压长期利好

此次虎牙和斗鱼合并搁浅，短期来看，会对市场格局产生直接影响。虎牙、斗鱼、B站、抖音、快手在游戏直播领域内的竞争将会呈现出多家竞争的场面，这对虎牙和斗鱼两家公司当然暂时是不利的。

但长期来看，这对两家公司和整个行业都未必是坏事。叫停合并避免了一个游戏直播市场巨无霸的诞生，从而避免了对市场竞争的潜在损害，长远来看，有利于行业的可持续发展。

▲图/视觉中国

比如，当平台缺乏竞争，平台上的直播主的利益就可能会受到影响，直播主的利益受损，积极性就会下降，甚至维持不了可持续发展，最终，平台和整个行业的内容质量会受损，这肯定不是包括腾讯在内各大平台愿意看到的结果。

也正因为如此，在监管叫停合并后，腾讯表现出了积极落实的态度。游戏直播行业，更加开放，也能反过来进一步促进游戏内容的创新，这才是整个行业的长远利益所在。

市场与监管的良性互动

从更大层面看，互联网由于业态新、发展快，提出了很多新问题，比如市场范围认定的大小，是该更宽泛的认定，还是更细分。再比如，市场份额与控制力的关系，是该更看重市场份额还是更看重控制力？这些问题一直以来都没有很好地解决，所以相关部门以往通常对此也采取了更为宽松的态度。

此次，市场监管总局采取了适度从紧的审核力度，对于相关领域的监管制度探索，也是一个有益的尝试。

反垄断的目的，就在于防止公司通过合并、杀价、价格联盟以及将在某一市场上的垄断地位扩大到其他市场等手段，损害消费者和小公司的利益，阻碍创新、服务质量改善和技术进步。

图/视觉中国

回顾美国的互联网历史，不难发现，正是因为美国的反垄断裁决，制约了AT&T、微软、IBM等科技巨头的垄断倾向，保护了竞争，才促使了美国互联网经济的繁荣，亚马逊、苹果、谷歌、Facebook这样的互联网新锐才能诞生和成长，成为新的巨头，带动技术创新，而微软、IBM等老牌强队，也正因如此才保持着持续的创新动力。

良好的市场，既需要市场主体的积极进取，也要有监管的精准与审慎。从这个角度，此次合并被叫停，以及腾讯公司的积极回应，可视为监管与市场的一次良性互动，总体上促进了国内平台经济规范有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