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嘴巴游戏叫“噗嘟噗嘟”

一个不被强化的行为，是一定不会持久的，不论这种行为是恰当还是不恰当的。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行业研习（ID：hangyeyanxi），作者：予齿去角（星爸、社会科学研究者），编辑：Susu，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噗嘟噗嘟

吸一口气，然后把两片嘴唇轻轻合在一起，往前嘟，把嘴里的空气均匀地喷出去，引发两片嘴唇上下弹跳，产生富有节奏感的噗嘟噗嘟的声响，以及可大可小的方向不定的口水烟雾弹。你小时候玩过这个嘴巴游戏吗？我不知道这个动作的专业名称叫什么，如果有人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

现在，我暂且把它命名为“噗嘟噗嘟”。

你现在可能已经把嘴巴嘟起来了，小心地往四下瞄了瞄，确定没人关注的时候，试着发出童年一般的噗嘟噗嘟的声响。结果声响越来越大，以至于你赶忙闭上了嘴，露出羞怯的笑靥。

作为成年人或者大孩子，你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纯粹是为了好玩。专业的说法叫自我刺激，因为百无聊赖或者心里有点小嘚瑟，通过一些简单重复的肌体活动来寻求乐子。但是你并不想被其他成年人或大孩子，其实也包括小孩子，所看到。因为这看起来有点傻帽。

注意力争夺

但是对于一个小孩尤其是孤独症小孩来说，玩噗嘟噗嘟的意涵就丰富多了。首先当然也是自我刺激，没有几个小孩在懂得如何玩噗嘟噗嘟之后能够抵抗它的诱惑力，就像很少有女孩能够抵抗冰激凌、很少有男孩能够抵抗成为超级英雄的YY一样。

除了自我刺激，玩噗嘟噗嘟的另外一个重大功能就是寻求关注。通过制造嘴唇肌肉的响动，让大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大人的注意力那么分散，尤其是容易被手机锁定，不通过一些搞怪的手法，小孩还真不太容易分配到大人的注意力。关键是小孩确实需要关注，在少子化的年代，又没有兄弟姐妹或其他隔壁小伙伴陪他玩，着实是无聊。

为了争夺你的注意力，小孩可能会跑到你的眼皮底下，甚至用两只胖胖的小手把你的脸掰过来面对着他，然后兴高采烈地玩起了噗嘟噗嘟。

问题是，当你的孩子想要通过玩噗嘟噗嘟来寻求关注或自我刺激的时候，他不像大人那样会注意场合，往往是旁若无人就开始制造声响和口水了。这时候，噗嘟噗嘟的负外部性就产生了。你根本就不想要小孩在别人面前玩这个游戏，特别是当口水随着声响四处弹跳的时候，你恨不得用拇指和食指把他的小嘴巴扣起来。

其实，即使只有你们两个人，当他故意对着你枯黄的老脸噗嘟噗嘟的时候，你也能够感觉到抑制不住的无名之火呼呼的往上串。

无效的惩罚

于是你开始寻求治理之道。

最容易想到的是直接的嘴巴规训，毕竟看起来原因就出在嘴巴上。你试过弹嘴巴，特别是噗嘟噗嘟玩得特别凶猛的时候，希望肌肉的疼痛能够抑制快感，让嘴巴停下来。一般来说，你边弹嘴巴的时候往往也会进行严厉的口头警告。

还有一种方法是在他玩得过火的时候给他戴上口罩，一方面可以挡挡口水，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惩罚。

这两种方法，本质上都是惩罚。虽然能够短暂地发挥作用，但是一旦惩罚解除，有可能引发新一波更为放肆的噗嘟噗嘟。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外部施与的惩罚，其实都是对小孩寻求关注的一种回应，虽然是一种负面的回应，但是毕竟把大人的注意力争夺过来了。因此，下次他会有更大的动力继续玩噗嘟噗嘟，而且越玩越大。

可见，直接施与的外部惩罚往往是无效的，甚至是反效果。

合作治理

还有另外一种规训方式，那就是福利剥夺型的惩罚。比如小孩寻求抱抱，但是过程中对着你噗嘟噗嘟，你心平气和但是迅速地把他放下了，并且告诉他为什么。他喜欢吃橘子，但是边吃边噗嘟噗嘟，弹得你满脸都是，你心平气和但是剥夺他的橘子，可以是罚时，在规定的时间里不再噗嘟噗嘟就继续给他吃橘子。

福利剥夺型的惩罚，本质上是通过另外一个更大的无害的偏好来平衡甚至替代一个不太恰当的偏好，让小孩自行选择，并且承担选择的后果。这要比直接施与的惩罚更好，因为后者是外部力量强加的，而前者虽然也有外部力量的作用，但是重点在于调动了小孩自己的偏好选择，让他主动参与到不恰当行为的治理之中。

专业的说法叫合作治理。就像政府设定规则，只有做出某些积极举动（比如能够自行筹资筹劳）的村子，才能得到它想要的项目资金。这就是一种合作治理，有助于激发村子的自主性。

忽视的技艺

另外一种方法是忽视。这是一种极其考验人类耐心和智慧的举措，大多数人都难以做到。当小孩玩噗嘟噗嘟想要寻求关注，而且没有造成明显的负外部效应时，你完全可以不予关注，让他意识到通过这种不恰当的行为是获得不了大人的注意力的。之所以大多数成年人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你的忽视会在短期内带来小孩不恰当行为的大爆发，孩子以为是噗嘟噗嘟玩得不够响亮，口水喷的不够大，所以你才没关注他，因此会变本加厉。

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只要等这场噗嘟噗嘟大风暴过后，他就会消停下来。一个不被强化的行为，是一定不会持久的，不论这种行为是恰当还是不恰当的。你不关注它，就是不强化它，它自然就会消停。就像你不给恰当的行为进行及时的强化，这些行为也会消停下来。

因此，忽视作为一种治理技术，不是简单的回避，而是在等待时机，等待小孩出现任何恰当的行为，然后立马给予关注和强化。比如他突然停止了噗嘟噗嘟，你立马把他抱起来或者请他吃个橘子，如果他喜欢的话。让他意识到，原来只有恰当的行为才能获得强化。

要确保忽视作为一种治理技术能够获得实效，还有一点非常关键。那就是平时你就要给予孩子足够的合理的关注，主动满足他的合理诉求，从而减少他通过不恰当行为来满足需求的机会。

嘟起来

即使你把上面这些手法都用了，而且用到位了，小孩子也不可能马上就停止玩噗嘟噗嘟。实际上，你并不是要禁止这种游戏，而是要引导他通过恰当的行为来满足要求。

如果噗嘟噗嘟只是一种自我刺激而不产生负外部性，比如让他知道在公共场合不要玩，不要对着人玩，那其实完全可以接受这种行为。

你看你看，你自己的嘴巴不也偷偷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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