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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猛哥 (ID:wm221x),作者:猛哥,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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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出门时,还没意识到是512,直到看到一条新闻《四川绵阳罗汉寺开山大和尚果清法师5月11日安祥圆寂》。
怔了一下。
噫?罗汉寺主持不是素全法师吗?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把绵阳罗汉寺与什邡罗汉寺搞混淆了。
想起什邡罗汉寺就想起了2008年汶川大地震。
地震后,什邡妇幼保健院在一瞬间成了危楼。妇幼保健院院长记得附近罗汉寺有空地,可以搭帐篷,便联系了罗汉寺住持素全法师。
其实她心里没底,毕竟产妇生产是见血的,这对于佛门清修之地来说是大忌。
但素全法师二话没说,带领僧众搭帐篷、烧水做饭,尽可能提供一切帮助。
从地震发生到2008年8月下旬妇幼保健院撤离,罗汉寺里的临时产房共出生了108名婴儿。这群孩子被称为“罗汉娃”。
后来,素全法师接受采访时说:“见死不救是最大的禁忌,其他的忌讳都不重要了。”
这两年,每当有孕妇和幼儿被医院拒诊,以致或流产或死亡,我就想起素全法师和罗汉娃。
2008年以后,我曾连续五年回访灾区,每次都会去罗汉寺,老郭总跟我一道,他是摄影记者,有一个计划,要以罗汉寺为专题,拍十年。
到第六年,我离职了,老郭就成了前同事,他独自一人去罗汉寺,自己拍照自己写稿。他真的成了传说中全能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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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是与我搭档最久的摄影记者,我们一起踏遍国内的千山万水,还并肩去中东和北非历险。
那些年,为表明我们之间的默契,总是互相调侃,我教他摄影,他教我写稿。
其实,教我写稿的师傅是老钟,一个跟小岳岳一样可爱的男人,当然体型也堪堪一比。
我刚入行时,为了促我业务精进,他总会讲述自己在汶川大地震现场的经历,如何采访,以及如何写出最动人的报道。
有一篇稿子,他三天两头就丢给我,让我观摩学习。摘录如下:
4层高的大楼塌了一半,即便如此,北川川剧团大楼依旧是北川老城为数不多挺立着的建筑。母林贤就躺在3楼阳台上,面目模糊。
母林贤是母广坪最小的儿子,1971年出生,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和两个姐姐,全北川手艺最好的理发师。地震当天他的理发店里除了他,还有10多名学徒,最后成功逃生的只有两名学徒。
5月16日上午,父亲母广坪叫来少数几个活着的亲人,把母林贤抬上山,母广坪动手挖坑,将儿子埋在两个旧墓旁———那一带风水最好的地方。
太阳缓缓升起,照在北川的山梁上。老人的背影落在坑上,他动作缓慢,一下一下地将坑土推平,形成和原有山坡一样的形状。
确实很动人。至今还能在网上找到,感谢文字的恒久和隽永。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给每一个逝者留下有名有姓的记录,证明他(她)们曾经来过,这是记者的担当。为此,整整两代记者在努力,在突破。不过,14年后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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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灾难报道,已经简约到只剩下伤亡数字,冰冰凉凉。
那一个个真实的人隐而不见,然后被一个又一个热点所淹没。
甚至,记录逝者都成了一种罪恶。
中国最棒的前特稿记者李海鹏为此气坏了,在微博上撂下一句狠话:“宁可xx都不会再做新闻。”
他那句狠话之前还有一句话:“还有没有人能做出好的灾难报道呢?有啊,比如我。”
他真不是吹牛。且看他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撰写的《灾后北川残酷一面》的结尾:
老城的废墟仍然在燃烧,袅袅青烟萦绕在北川上空。几个乡民逡巡着,想从一处关卡通过,临时担任守卫的消防队员不搭理他们。我们问他们住哪里,回答是附近乡镇。再问做什么,回答却是:“到里边儿取点儿东西,很重要的东西。”稍早前,又有一拨人带着毛毯离开了县城。我们提醒他们中的一个:“小心一点儿。”他局促不安地避开了眼神。这已经是最后的、也许还遗留有生命的北川了。其后几日,因为山体渗水和余震的原因,北川的救援已经基本放弃。
中国地震救援队的队员们立正,帽交左手。哀悼日的汽车喇叭鸣响了,执著地响了10分钟。
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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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14年前哀悼日那些执着鸣笛的汽车喇叭,曾经有一群人执着地作报道,但终究弦歌断绝。
拍完汶川大地震十年专题后,老郭离职了。他现在在广东佛山张罗一家照相机博物馆。
师傅老钟在2015年的冬天离开了报社。现在在新加坡做家庭煮男,但还会转发一些报道。
李海鹏更以作家的身份自豪。
只愿,人间少灾难。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猛哥 (ID:wm221x),作者: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