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的故事 ：投资矿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培风客 （ID：peifengke），作者：奥德修斯的凝望，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勿以辩说为必然，承接昨天一位朋友的留言，我们用铜来看看货币当局有些时候是多么一厢情愿。

就像大家觉得只要疫情结束，消费就会复苏一样，还有一种看法，叫做大宗商品价格足够高，大家就会乖乖开始增加自己的供给，然后踊跃投资去开矿。

这就很像赵恬的纸上谈兵，理论上说都是对的，但实际生活中，只要稍微做一做草根调研，你就会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呢？因为不合算。

我们假定来玩一个大富翁游戏。你现在手里面有10个亿美金，这个时候，你拥有配置一切资产的能力。

然后假定你决定说，我要拯救这个供需不平衡的铜矿市场。我们来看看你到底做了个怎么头疼的投资。

这生意不是永续的。

如果你10个亿美金，你去买了一个消费品企业。消费品，和大宗商品的本质区别在于消费品是存在品牌溢价的，海天的酱油可能就是比加加酱油好吃。或者你口味和我相反，那么反过来你会为加加酱油支付溢价。

但大宗商品毫无溢价，刚果的铜和中国的铜都是同一个价格。你也没法做出品牌，这么多年也没有哪个铜矿公司说自己的铜可以卖出更高价格。所以这带来一个问题，本质上所有的矿业公司，都只能做两个事情：

• 干一把就走

• 不停探明新矿山

再牛的矿山也有挖完的时候，挖完了你就gg了。所以你要么就做好这辈子只挖这一个矿的打算，要么你就不停去找新矿山。

这个生意一看就不是个好生意，任何无法产生护城河的生意做起来都很苦。比方说建筑公司。张三盖房子和李四盖房子都是盖房子，所以张三李四都赚不到钱。

所以第一点，你很苦逼，你可能干了20年，最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赚了垛钱就走了。

干一把就走？

如果说赚一把就走比较轻松，长期劳动很辛苦，那么赚一笔就走，赚钱么？

过去50年，铜牛市了26年左右，熊市了23年左右，牛市中价格总共涨了：

12美元/磅，熊市中价格总共跌了11.04美元/磅。这说起来真是心酸，你50年如果拿着不动做价值投资，总共赚了不到1美元/磅。你过去50年要是拿着美股，那就不是几倍的问题了。所以这生意也不适合长期投资。而你做短期投资，你必须在熊市的时候投资才能赚钱，因为又二分之一的机会他是熊市，你只能在熊市的末尾投资才能赚钱，现在是大宗的熊市么？

那长期拿着不赚钱，还要费神，大部分人肯定就是干一把就走。

然后好玩的事情就来了。你要干一把就走的话，你有两个来钱的方法，在商品本身上赚钱，在股票上赚钱。你买一个公司，即便自己不赚钱，也可以在市场上割韭菜。但尴尬的地方在于，有色公司估值巨低，所以你如果要炒概念，最不应该买的就是有色公司：

有色公司用EV/EBITDA来算估值最没有吸引力。

炒股价没意思，那只能在商品价格上面赚一把走了。那么我问你，铜的生产成本1.5美元一磅，现在价格4美元一磅。你如果想在商品价格上赚一笔，你会现在去买么？

反过来说，现在铜价4～5块钱，央行受不了，希望你开矿增加供给，但实际上如果你开矿，你要铜矿涨到比5块钱更高才能赚钱。等于是，央行希望你开矿降低通胀，但只有通胀走高你才能赚钱。

那有没有慈善家？

会有读者朋友说，1.5美元成本，现在价格4美元，那即便价格不涨，我就赚经常性现金流也可以啊？理论上说是可以的，但还是那个问题，大宗商品没有溢价，你能赚这个钱别人也可以，然后大家都去赚这个钱，供给就多了价格就跌了。

而且最搞笑的是，由于ESG的存在，大宗商品投资本身是不被鼓励的。

原材料的环保得分非常低。

那我们总结一下，如果你是一个大佬你要去投资矿山，你会发现：

第一， 这生意没有护城河，做起来特别难，除非你自己是地质专业的，但这个门槛太高了。

第二， 这生意长期是枯竭的，矿山挖着挖着就没了，你要么继续无尽轮回，要么干一把就走。

第三， 干一把就走的话，在资本市场他不受待见。

第四， 干一把就走的话，价格目前也不支持，太高了没法继续涨。

第五， 如果你就准备用现在的价格去赚价差，首先这很蠢，没有人会投资一个没有涨价预期的东西，图啥？另一方面，由于这东西没有护城河，你能投资说明别人也可以。最后又是价格下跌，而且你还违反了ESG。

那你投资矿山是不是吃饱了撑了？

所以过去几年矿山投资巨少，我现在就很想知道，如果过去几年，大宗商品价格低的时候，他们都没投资矿山，在大宗商品价格这么高的时候，你怎么忽悠这些内行去投资呢？

那你说忽悠外行，外行第一个一看ESG就不干了。

所以我的结论很简单，靠市场自发增加供给，把大宗商品价格打下来，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联储用这个加息去刺穿泡沫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

我自己脑海中，将来大宗商品价格供给要走高只有三种可能：

• 大家预期通胀还会继续上升，新手和老手一起投资

• 联储把大宗商品价格短期干下来，然后老手在这里投资进去

• 取消ESG的限制，忽悠新手去在高价投资一把矿山

我自己觉得，简单因为一个价格上涨供给就会增加，这么一个教科书的观点，拿到现实里面去鼓励一群在过去20年，享受10%～15%年化股票回报率的投资者，去投资一个长期市盈率不到10倍，ROE不到15%，周期性明显，50年里面23年不赚钱甚至要亏钱的东西。真的是天方夜谭。

虽然联储这个加息遏制需求压制通胀是个看起来很蠢的办法，过去近十次加息中只有一次软着陆成功。但如果你看看供给端的问题。你会发现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实话说，我真的觉得在一个全球化的顶点，搞环保有点太傲慢了，中国和欧洲还有一个降低能源依存度的逻辑。我是真的不清楚美国搞环保图什么……

从2016年开始，很多资本就不再投资重资产行业，铁和煤都是。然后发现自己算错了之后开始找补。总以为自己一声令下所有人就会乖乖跟着走。至少要赚钱吧，政策不确定性那么大，3年一个周期，很多矿山建设期就要三年，现在干进去可能三年后就没了。

如果我是个矿山老板，我现在肯定就两个计划：

• 如果商品价格跌下来，加capex

• 如果商品价格不跌下来，先把利润赚足，然后用利润去做投资，亏完拉倒

现在联储想走第一个路线，那大家就都拿着现金呗。反之不着急。

所以纸上谈兵是真的害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培风客 （ID：peifengke），作者：奥德修斯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