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一晚的“0星级酒店”，花钱买罪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公路商店 （ID：zailushangzazhi），作者：双马苇，原文标题：《我们找这家“0星级酒店”要求了解释和说法》，题图来自：ins@nullstern_theonlystarisyou

作为一个25岁就已经开始发际线后移的编辑，该怎么减轻神经衰弱、睡得更踏实是我现在的头等困扰。每当夜里躺下后，哪怕是自己的呼吸声，都会打断我进入睡眠的魔法吟唱，只恨不能睡在真空里。

从药物干预到调节心理状态，从远古的数羊法到今天已经理论化的科学睡眠法，人类在精进睡眠这门艺术的路上孜孜不倦，希望能开发出一劳永逸的方式。

而在遥远的瑞士，有人生怕床上的你睡得太香，把整张床搬到了荒郊野岭。

图片来源于ins@nullstern_theonlystarisyou

这家由艺术家Frank和Patrik Riklin兄弟创造的观念作品“0星级酒店（Null Stern Hotel）”，比五星酒店的标间还要昂贵。

没有遮风避雨的天花板和墙壁，没有隔绝噪音和蚊虫的隐私空间，更没有电视和wifi供你在失眠时消磨时间，去浴室洗个澡还得步行十分钟。一张床、两个床头柜、柜上的两盏灯、一个提供餐饮的管家，以及幕天席地的如画风景，这就是你消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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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拉屎，最方便的办法可能就是拥抱草丛的呼唤吧，还能顺便施个肥。

在今年七月，同期开业的“0星级酒店”有四个版本，并不全是这么岁月静好，其中一家被设置于赛永村高速公路与加油站旁的街道上。

汽车尾气和灰尘会从鼻孔灌进你的肺里，轰鸣的引擎和尖锐的鸣笛声不断，路过的车辆行人也免不了对你指指点点，毫无隐私可言。

它可能将成为你睡得最糟糕的一晚，你却需要花上三百多美金来实现它。有这笔钱，都能去丽思卡尔顿开个行政客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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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人渴望无家可归的生活方式。我敢打赌，这太贵了。”

“拿着望远镜的人会在成为背景的山上看着你。”

“这进一步证明了人们愿意为任何事情付费。”

在Reddit的讨论中，这纯粹是花钱买罪受。同样是“回归自然”，选择露营你至少还有一顶帐篷成为最后的避风所。

就是这么一个荒诞的项目，在本季为期两个半月的正式营业前，已经收到6500份申请，仅仅四张床根本就睡不过来。

它的官方ins里的照片精致得没有一点人味儿，让人以为误入了什么家居床品或旅游公司的广告页，偶尔放出的体验者照片看上去跟“到此一游”打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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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好奇这是不是又一次打着观念艺术的旗号搞出的噱头，我尝试给酒店创始人写了封邮件，和他们约定上Team聊聊。

哥哥Frank Riklin的表达欲很强，他没想到中国也有人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他告诉我，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解构“酒店”和“星级”了：“我们希望重新定义奢侈酒店的价值体系，并思考这个行业未来的‘奢华’意味着什么。”

据统计，截至2019年，全球有超过70万家酒店和度假村，其中伦敦有75家五星级酒店，迪拜则有61家，牢牢占据了世界五星酒店榜单的前二。

而艺术家才不鸟这些资本主义的游戏。他们的目标是通过观念艺术介入社会，从而创造新的现实。“这个艺术概念与定价有关。作为奢侈品，它的价值并不在于传统酒店业意义上的高价、房间里多余的赘饰和被浪费的功能。”

“零就是新的七。”

为对标七星级的迪拜帆船酒店（Burj al Arab），兄弟俩早在2008年，就打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家“0星级酒店”，它藏身于瑞士圣加仑市的一个废弃核掩体中。

图片来源于欧洲新闻图片社（EUROPEAN PRESSPHOTO AGENCY）

这个国家有逾25万个核掩体，在和平年代，它们成为流浪难民的收容所。经由艺术家改造后，这家“酒店”有两间大卧室、一个公用卫生间/淋浴区和一个休息室，仅能容纳14人，卫报记者Doug McKinlay将它形容为“混凝土棺材”。

一晚只需10美元的房间比汽车旅馆还要简陋：不提供暖气设施，没有透风的窗户，甚至连墙面都未经粉刷，幽闭恐惧症患者睡在这里怕是会直接窒息。

但在第二天清晨重见天日时，被新鲜的山林空气和阳光洗刷的快乐不亚于戒烟一年后的第一口复吸，也许这就是艺术家想要兜售的真实有形的奢侈。

McKinlay在报道中写：“走出水泥地窖后，迎接我的是一个清爽的蓝色夏日早晨，太阳刚刚从树顶升起，光线从挂在草叶和蜘蛛网上的露水反射出来。连绵起伏的丘陵点缀着茂密的森林树冠，一直延伸到远处，最后到达阿尔卑斯山的岩石悬崖和视野范围内的最高山峰，海拔超过了2500米。

这是一种微妙的对比——人们在地上感觉比在地下更快乐。”

哥哥Frank跟我说，他们这家酒店建立于全球金融经济危机的特殊背景下，不切实际的奢侈已经是过去式，经济衰退催生了新的生态时尚。相比起实际的住宿功能，这种反差带来的更像是纯实验性的社会体验。

同时，他们也试图通过这个项目引起人们对核掩体中的难民生活的注意。“对这个群体来说，‘0星’可能是他们唯一拥有优质床铺和服务的机会，以在等待签证的时候能有一个合适的休息环境。然而，这在过去是个没人谈论的话题。”

但人类面临的困境向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艺术家总是观念先行，经济危机退潮，气候危机顶上，社会风向一变，表达当然也得跟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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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世界经济论坛去年的报告，自2016年以来，已有超过1.59亿人在网上签署支持自然的请愿书，全球公众对自然的关注度上升了16%。

既然大家都开始渴望回归自然生态，那我们就把墙和屋顶全打掉，让你睡进山里。

嫌虫鸣鸟叫太吵？这不就是你耳机里的白噪音吗。比起风餐露宿的野人，你至少有一张柔软的床，和一个随叫随到的管家，这还不奢侈？

除了没法睡觉之外，好像也没别的毛病

对于艺术生Dominic来说，这等同于一场沉浸式的田野学习。他告诉我，自己的老师也曾教过Riklin兄弟，这层关系让他尤其关注此次项目。

“从停车场通往床的山路又陡又窄，我们爬上去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但在到达的那一刻，一切设施和周围的景色都让我们叹为观止。我看到起伏的阿尔卑斯山脉从脚下延伸开，薄雾披在身上。夜里我能听到很多不同的细小声音，天上的星星也很亮，感觉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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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亮得很早，Dominic并没有休息好，睡得很辛苦。这正中艺术家的下怀，观念艺术作品就不是为了让人好好睡觉而做的。但至少，他的所见值回了住宿费。

要是换到今年摆在街上加油站旁的那张床，你不但看不到风景，自己更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Riklin兄弟以此向我发出拷问：你的睡眠创造了什么价值？

“花费三百多美元在加油站睡觉，很多人会觉得简直是疯了。但正是在这里，我们用‘卧室’创造了一种新的叙事和社会影响，激励人们进行思想上的转型。它不只是一种体验，更是一项声明——面对气候变化、战争以及人类对地球造成的破坏，现在已经不是睡觉的时候，你该从此刻开始反思当前的世界形势了。”

“请问你的睡眠创造了什么价值？”我拿着这句话去问朋友小雷。她总在凌晨两点唤醒我的微信，拉着我指点江山、议论时事，这家赛永村加油站旁的0星级酒店跟她绝配。

“我的睡眠最大的价值，就是让我能在第二天清醒地创造出更多价值。”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公路商店 （ID：zailushangzazhi），作者：双马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