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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18 16:20
捣乱的坏孩子,更是智慧的独行侠。读《富可敌国:对冲基金与新精英的崛起》
引言 对冲基金与新精英的崛起

世界上第一个对冲基金经理阿尔弗雷德·温斯洛·琼斯(AlfredWinslowJones)没有上过商学院,没有计量金融学博士学位,也不是在摩根士丹利、高盛或者其他任何培养世界金融主宰们的摇篮里成长起来的。相反,他只在一个不定航线的不定期货船上工作过,在柏林的马克思主义工人学校学习过,并为一个叫列宁主义组织的反纳粹组织执行过秘密任务。他结婚,离婚,然后又结婚,在西班牙内战的前线度过蜜月,他曾与多罗茜·帕克( Dorothy Parker)和欧内斯特·海明威一起喝酒郊游。直到 48岁那年,他才凑了 100 000美元设立了一只对冲基金。这只对冲基金在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取得了很大的收益。可以说是一个偶然,琼斯建立了一种到今天还在沿用的投资结构,纵有某些反对者的声音,但这一投资结构仍将被广泛使用。在琼斯创立他的对冲基金半个世纪之后,一个名叫克里夫·阿斯内斯( Clifford Asness)的年轻人追随了他的脚步。阿斯内斯上过商学院,拿了计量金融学的博士学位,他也在高盛工作过,堪称主宰世界金融的精英。琼斯在中年才开始投资,而阿斯内斯则在 31岁就开始投资,并以筹集引人注目的 10亿美元巨资打破了新建公司的纪录。琼斯对于他的方法以及随之而来的财富比较低调,而阿斯内斯却很开放,他尽量找时间去做电视访谈,在《纽约时报》上承认身价百万感觉“不坏”。直到 2007年次贷危机以前,阿斯内斯的 AQR资本管理公司( AQR Capital Management)一直在运作着 350亿美元的资金,而他本人就是新全球金融的象征。他傲慢、急躁,甚至很少去装成熟,在他的办公室就有他收集的塑料超级英雄玩偶。

阿斯内斯坦率地承认了琼斯的投资结构对他的影响。和所有别的对冲基金一样,琼斯的对冲基金有四个特点,琼斯将这四个特点加以组合,产生了特殊的效果。

首先,有绩效费:琼斯将公司利润的 1/5截留下来分给他和他的团队,从而大大激励了员工的工作热情。其次,琼斯尽力避免条条框框以保持根据市场变化选用投资方式的灵活性。再次,在阿斯内斯看来,这四个特点中最重要的是琼斯用以创建投资组合的两个理念,即琼斯平衡潜力股的做多和没有潜力的股票的做空。所谓做空,就是基于价格下跌预期的借入和卖出。通过同时做多和做空,琼斯使他的基金在一定意义上独立于大盘的走势,通过套期保值消除风险。就像我们将在下一章看到的一样,这种套期保值和杠杆效应对琼斯的股票组合有着不可思议的影响。不过真正不可思议的是阿斯内斯最后要强调的:同样的方法也可用于债券、期货、互换、期权,以及这些金融工具的任意组合。与其说是刻意,不如说是运气——琼斯发明了一种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复杂的战略平台。

对冲基金并没有精确的定义,也不是所有故事都和套期保值以及杠杆效应有关。当乔治·索罗斯和斯坦利 ·德鲁肯米勒( Stanley Druckenmiller)交易英国英镑的时候,或者是当约翰 ·保尔森做空美国贷款泡沫的时候,套期保值就没必要了——就像在后文将要看到的一样。当一个大胆的商品交易商协商买下俄罗斯政府所有除黄金以外的贵重金属时,杠杆效应就不如将钯运离西伯利亚的装甲车的安全问题来得重要。不过即使对冲基金没有用到杠杆效应和套期保值,这个由阿尔弗雷德·温斯洛·琼斯创建的平台也非常有意思。随意做空和做多任何国家任何金融工具的自由使得对冲基金能抓住所有机会,杠杆效应使得对冲基金将每单交易的效应最大化,而绩效费则大大激励了员工赚钱的热情。

没错,就是钱! 1913年皮尔庞特 ·摩根去世的时候,他已经积累了相当于现在 14亿美元的财富,基于在华尔街超凡的影响力,他被冠以“朱庇特”的绰号。不过在本世纪的头几年,因为市场繁荣,顶尖的对冲基金经理们经过几年的交易已经积累了大量财富,他们赚到的钱远远超过了华尔街最好的投资银行,甚至使从事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的巨头们都黯然失色。

2006年,高盛给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劳埃德·布兰克费恩( Lloyd C. Blankfein)前所未有的高达 5 400万美元的奖励,但据报道,在《阿尔法》杂志上列出的对冲基金经理人收益的前 25名中,最少的也拿了 亿美元。而在同年,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的领头羊——黑石集团也不过给了他的老板史蒂夫 ·施瓦茨曼( Stephen Schwarzman)不到 4亿美元的分红。但是,据称对冲基金的前三大巨头都赚了 10亿美元以上。琼斯提出的奖励方案造就了数以百计的亿万富翁,更不用说康涅狄格州郊区的众多暴发户了——据来自这股淘金潮中心地区的《斯坦福倡导者报》(Stamford Advocate)的报道, 2006年,当地 6只对冲基金的经理共赚了 亿美元,康涅狄格州居民的总收入达到了1 500亿美元。 20世纪 90年代,杂志满篇描述的都是网络富翁的奢华,但现在杂志聚焦到

了对冲基金。大本营投资集团( Citadel Investment Group)的创立者肯尼斯 ·格里芬( Kenneth Griffin)买了价值 5 000万美元的庞巴迪私人飞机,并在飞机上为他两岁的孩子装了个活动小床;摩尔资本管理公司( Moore Capital)的创始人路易士 ·培根( Louis Bacon)在纽约长岛海湾买了个私人岛屿——在当地的泥龟身上安装传感器来跟踪他们的交配习惯,举办传统的野鸡捕猎活动; SAC资本顾问公司( SAC Capital)的老板史蒂文 ·科恩( Steven Cohen)在他的房子里修建了篮球场、室内游泳池、溜冰场、双洞高尔夫球场、有机蔬菜种植园,房间里有梵高和波洛克的油画、凯思 ·哈林( Keith Haring)的雕塑以及以他 16年前婚礼当晚的星空为装饰的电影院。这些对冲基金的巨头们就是新时代的洛克菲勒、新时代的卡内基、新时代的范德比尔特。他们就是新一代的美国精英——在他们身上汇集了创造力和欲望的最新形式,而正是这种创造力和欲望推动了国家的前进。

看看这些精英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对冲基金适合于孤独者和逆向思维者,适合于拥有雄心壮志、在现有的金融机构找不到合适位置的人。

克里夫·阿斯内斯就是个例子。虽然他在高盛的事业蒸蒸日上,但他仍然选择了自主创业的自由和回报。只要有可能,一个收集塑料制超级英雄的人是不会停留在普通工薪阶层的。文艺复兴科技公司(Renaissance Technologies)的詹姆斯 ·西蒙斯( James Simons),业内 21世纪获得最高收益的数学家,也不会在一个主流银行做一辈子:他不听令于任何人,很少穿袜子,并因为指责老板的“对越政策”而被美国五角大楼的密码破译中心解雇。 2006年收益排名第二的肯尼斯 ·格里芬来自于大本营投资集团,他在哈佛的寝室里就开始交易可转换债券了。他是个少年天才,是打造诸如谷歌之类高科技企业怪才的金融版。朱利安 ·罗伯逊的对冲基金公司招聘只有他一半年纪的大学运动员,他用飞机将他们送到落基山脉的背面,然后让他们比赛爬山。而迈克尔 ·斯坦哈特( Michael Steinhardt)擅长减少员工的自怨自艾。有个员工说:“我只想杀了我自己。”斯坦哈特答道:“我能在一旁看吗?”

像洛克菲勒和卡内基一样,这些新巨头在经济金融之外的领域也产生了影响。索罗斯是最有野心的:他资助了新兴的异见派,推动了药品的合法化,资助了自由经济政策的再思考。都铎投资公司 (Tudor Investment Corporation)的创立者保罗·都铎·琼斯(Paul Tudor Jones)率先建立了“罗宾汉慈善基金会”来帮助解决纽约的贫困问题。他的这个举动定义了“创新慈善”,他设立了基金会要达成的目标,并根据表现来支付报酬。布鲁斯·科夫勒( Bruce Kovner)则是新保守运动的教父,他担任着坐落在华盛顿的美国企业研究机构的主席。而迈克尔 ·斯坦哈特则致力于建立一个新的不受教会管辖的犹太民族。当然,这些巨头们影响最大的还是金融领域。对冲基金的故事就是金融前沿的故事:关于创新和增加的杠杆效应;关于引人注目的胜利和令人汗颜的失败;关于由这些戏剧性事件引发的讨论。

在对冲基金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关于市场的学术观点与此并不一致。当然 ,学术界集思广益 ,与精力充沛的怀疑论者精诚合作。但从 20世纪 60年代中期到 20世纪 80年代中期,普遍的看法是市场有效,价格变动随机,对冲基金的成功靠的不过是运气而已。这种说法具有很有说服力的逻辑依据:如果确定某个债券或股票价格的上涨成为可能,那么聪明的投资者必定已经做出反应,价格也已经上涨了。这些投资者使得所有相关信息都已经反映在了价格中——尽管股票的下一个变动是由一些不可预知的因素决定的,因此,试图预测价格变动的专业基金经理通常都不会成功。基于这个观点,许多对冲基金并没有真正的优势,如果忽略市场宣传和昙花一现的狗屎运,他们并没有特别的、能使他们持续战胜市场的投资眼光。不过,对于主宰整个行业的成功的对冲基金来说,市场有效的假设并不成立。这些基金不应该叫对冲基金,而应该叫“优势基金”。

那么优势从何而来呢?有时这个优势不过是靠选择最好的股票。不管金融方面的文献怎么说,我们马上就会看到,阿尔弗雷德 ·温斯洛 ·琼斯、朱利安 ·罗伯逊,以及许多罗伯逊的追随者们确实通过这种方式增加了价值。不过更多的时候优势来自于利用有效市场理论的拥护者们虽未强调却从一开始就承认的理论缺陷。例如,理论家们规定只有在资本完全流动时价格才有效。也就是说,开出有效价格卖出股票的卖家总可以找到买家,不然的话,卖方就被迫给个折扣,从而使得价格低于有效价格水平。但是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想卖出大量股票的大规模退休基金没有折扣就找不到买家,迈克尔 ·斯坦哈特正是靠有组织地利用这种折扣赚取了大量财富。有效市场论中一个潜在的缺陷为对冲基金的传奇奠定了基础。

对冲基金真正优势的本质往往被老板的见解所掩盖。有些巨头就像神秘的天才:他们获取丰厚的回报,但却解释不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一点上,最极端的例子可能是年轻的保罗·都铎·琼斯。

有一天,琼斯坚称他预见到了1987年的市场崩溃,因为他身穿红色吊带裤的 20多岁的同事彼得·波里什(Peter Borish)将 20世纪 80年代的市场曲线画出来和 1929年的进行对比,发现两条线看上去一样,所以琼斯就意识到了市场即将反转。不过,琼斯这个对市场时机精确把握的解释并不充分。第一,波里什承认篡改了数据;第二,他预计的市场崩溃是 1988年春。如果琼斯真的遵循波里什的建议,他便会在 1987年 10月危机来临的时候就赔了个精光。总之,琼斯的成功是基于我们之后谈到的原因,而不是基于他声称的原因。由此可见:天才并不是时刻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而这个现象并不局限于金融领域。“就我们对顶尖高手所做的研究来看,我们没有发现一个时刻知道并能解释他自己在干什么的人, ”著名网球教练维克 ·布雷顿( Vic Braden)曾经抱怨说,“他们不同时间给出的答案都不一样,或者干脆就给出没什么意义的答案。 ”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金融学术界开始认为市场并不是有效的。有时这种转变甚至不着痕迹。一个名叫斯科特·欧文(ScottIrwin)的经济学家从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个小公司拿到了一份极为详尽的商品市场价格数据,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对数据进行分析后,他断言:价格走势有一定的趋势,也就是说价格的变化并不随机。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 20年前,一个名为商品公司的先锋对冲基金就已经分析过同样的数据,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并设计了电脑程序进行交易。与此同时,其他的研究者们也承认市场并非完全流动,就像斯坦哈特早就发现的一样;投资者也不是完全理性,这对对冲基金的交易员来说是不言而喻的。当美国公司的市场估价在一个交易日的变动达到 1/5时,这种估价就很难让人信服。“如果有效市场假说是关于上市股票的,那么价格便会极度地不稳定,”哈佛经济学家安德鲁 ·施莱弗( Andrei Shleifer)和劳伦斯 ·萨默斯( Lawrence Summers)1990年嘲弄地说,“可是,有效市场假说——至少是传统意义上的有效市场假说下的股市在 1987年 10月 19日随着其他的市场一起崩溃了。 ”

承认市场有效的局限性对对冲基金有着深远的影响。在那以前,学术界认定对冲基金会无所作为;但在那以后,学术界争先恐后地投资对冲基金。如果市场并非有效,那就有钱可赚,金融教授们想不出任何他们不能成为获利者之一的理由。阿斯内斯就是这股新浪潮中的典型代表。

在芝加哥大学研究生院的时候,他的论文指导老师是有效市场假说的创始人之一尤金 ·法玛(Eugene Fama)。但到了 1988年,当阿斯内斯到芝加哥的时候,法玛已经在领头修正该理论:法玛和一个比他年轻些的名叫肯尼思 ·弗兰奇( Kenneth French)的同事一起发现了市场并不随机,因而可以通过交易获利。在协助他们完成这篇文献后,阿斯内斯去了华尔街,不久就创立了自己的对冲基金。

同样地,因推导基于市场有效假设的期权定价公式而获得诺贝尔奖的迈伦 ·斯科尔斯(Myron Scholes)和罗伯特 ·默顿(Robert Merton)则与长期资本管理公司( 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签了约。哈佛经济学家、将有效市场理论比做“崩溃中的股市”的安德鲁 ·施莱弗,帮助他的两个同事创建了名为 LSV的投资公司。他的合作者劳伦斯 ·萨默斯,则完成了从哈佛校长和奥巴马总统的经济顾问到签约于一家量型对冲基金——肖氏对冲基金的巨大转变。

然而市场非有效的最大后果并非是学术界人士大批涌向对冲基金,而是机构投资者取得了将大量资金转向他们的许可。同样, 1987年的崩溃是个转折点。在那之前,对冲基金的资金主要来源于那些可能从未听过“市场不可能战胜”论调的富人;但在那之后,绝大部分对冲基金的资金来源于捐赠基金,他们从博学的咨询专家那里得知市场是可以战胜的,并用行动加以证明。
 
正因如此,在21世纪初期之前,关于对冲基金都有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它们时而被当做尽力使无效价格回归正常的稳定器而加以赞扬,时而又因其自身的不稳定性被视为威胁全球经济的因素而加以批判。问题的核心就在于阿尔弗雷德·温斯洛·琼斯所推崇的杠杆效应,或者说是杠杆效应的众多衍生版本。杠杆效应使得大额交易成为可能,因此使得价格更有效,更稳定;但是,杠杆效应也使得对冲基金在面对冲击时变得脆弱。如果变动对交易不利,不多的资本缓冲会被飞快地用尽,从而迫使它们大量卖出,价格变得更不稳定。在 1994年债券市场崩溃和 1998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崩溃之后,关于对冲基金的这两种观点难分伯仲。在美国和英国,大家更看重对冲基金的稳定作用;在其他国家,引起恐慌的风险则得到普遍的关注。有趣的是,那些最欢迎对冲基金的国家也正是拥有对冲基金的国家。

随后 2007—2009年金融危机来临,每个关于金融的论断都遭到质疑。 20世纪 90年代的混乱还可以视为为复杂的杠杆融资所带来的收益而交的尚可接受的学费,但是 2007—2009年的骚动却诱发了 20世纪 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衰退。对冲基金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2007年 7月,一只名为索务( Sowood)的对冲基金破产, 2007年 8月,约有 12只量型对冲基金同时减持,这导致了股市的大幅振荡以及几十亿美元的亏损。到了 2008年,形势更加严峻。雷曼兄弟公司的破产使一些对冲基金的资金被套,随之而来的混乱也使其他的绝大部分对冲基金遭受损失。

对冲基金需要钱,可是在雷曼事件之后的数周内都没人把钱借给任何人;对冲基金的策略建立在做空的基础之上,可是政府在雷曼带来的恐慌后对做空进行了限制,此时,对冲基金只能依赖于随时可能撤资的投资者的耐心。不过当世界末日似乎要到来的时候,投资者也没了耐心,他们撤回资金,而有些基金设置了一些门槛来阻止。现在,对冲基金带来的风险超过收益不是很明显了吗?它不但没有带来大稳健,反而引发了大震荡。

这个结论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无疑是错误的。这次巨变确实表明金融系统有问题,可是并不能表明对冲基金就是问题所在。

首先,这证明中央银行必须另寻他法实施货币政策,它们必须挤出泡沫,而不是注重消费价格的通货膨胀而忽略资产价格的通货膨胀——这也是从 1994年对冲基金崩盘就该吸取的教训。如果美联储在 2005年以前就抑制杠杆效应,提高利率,局面就不至于如此离谱,美国居民就不会将负债与 GDP之比从 1997年的 66%增加到 10年后的 100%;办理房贷的金融机构也不会不顾对方的还款能力而放出那么多贷款;房利美和房地美这两家政府特许的房贷机构也绝不会亏损到重新让政府接管;花旗之类的银行和美林之类的经纪商也不会挥霍无度,疯狂地发放导致最终崩溃的住房抵押贷款证券。

美联储之所以允许这种无限制的贷款,就是因为它只关注消费价格的通货膨胀,并认为忽略泡沫不会有什么问题。 2007—2009年的危机证明了这个想法有多么荒谬。当贷款的成本接近于零的时候,人们就会无限度地贷款。

这次危机也表明金融公司充斥着过度冒险动机,最明显的问题是“大而不倒”。华尔街的大企业胆敢冒险是因为它们指望纳税人帮它们埋单,而其他企业也煽风点火是因为它们相信政府会提供支持。不过“大而不倒”的问题主要存在于那些政府确实给予帮助的机构:商业银行有花旗,前投资银行有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保险公司有美国国际集团,货币市场基金也在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得到了政府的紧急担保。对比之下,对冲基金没有靠任何直接的纳税人的援助捱过了这次危机——政府没有援助它们的先例。哪怕是 1998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衰亡时,美联储接管了公司的善后事宜,但也没有提供任何资金弥补公司的亏损。在那之后,也许有超大规模的对冲基金证实了自己确实“大而不倒”,这也是为什么最大的、负债率最高的对冲基金与高盛以及摩根士丹利有着同样的监管规则的原因。不过,绝大部分的对冲基金规模还是很小,不足以威胁整个金融体系。它们的倒闭不会带来严重的问题,尽管它们跌得很惨。

另一种形式的动机来源于交易员的薪酬机制。交易员冒着巨大的风险,如果赌对了,他们能赚钱;但如果赌错了,却没有相应的惩罚——他们拿不到绩效费和奖金,但报酬总不会是负的。同样,这种“赢了我赚,输了你赔”的问题在银行比在对冲基金更突出。对冲基金倾向于用高水位线条款:如果交易员某年有亏损,那么他们在弥补亏损之前会减少甚至是拿不到绩效费。绝大多数对冲基金的老板把自己的钱放在基金里面,所以他们是在用部分属于他自己的钱在冒险——这是避免亏损的一个强大动机;对冲基金创始人把自身形象和公司紧密联系在一起,所以在财务波动的同时,他们也是拿自己的声誉在冒险。对比之下,银行就没有这么多束缚,它们就是简单地拿着别人的钱冒险。在用到杠杆效应的时候,对冲基金比银行谨慎得多也就不足为怪了。平均来说,对冲基金只借入投资者资金的 1~2倍,即便是高负债的对冲基金,一般借款也少于 10倍。而像高盛和雷曼兄弟之类的经纪商在危机前负债率高达 31倍,花旗之类的银行更高。

正是对冲基金的组织形式造成了这种偏执的状况。银行是结构完善的机构,老板安逸,而对冲基金是暴发户,老板觉得熬个通宵搞定一笔交易根本不算什么;银行在政府存款保险的帮助下从居民手中收集存款,而对冲基金在向客户筹资之前就得证明它们能控制风险;银行知道它们面临流动性危机时会得到中央银行的紧急贷款,所以它们觉得依赖短期贷款根本没什么,而对冲基金没有这种保证,所以越来越不愿意依靠短期贷款;银行认为只要借款人能还款就什么问题都没有,而对冲基金的投资组合采取逐日盯市制度,也就是说借款人将来可能带来麻烦的一点点的风险变动都会立即影响对冲基金的盈亏;银行的投资判断常常受承销费或咨询费的影响,而对冲基金的生死存亡都由其投资表现决定,所以它们更加专注。基于所有这些原因,对冲基金的正确定义应该强调它们的独立性,而那些附属于大银行的所谓的对冲基金缺少真正的对冲基金特性——偏执和单一。

在我2010年初完成这本书的时候,监管者似乎对金融业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他们的举动是正确的。在金融业的鼎盛时期,金融公司占据了太多的人力资源,它们所冒的风险让社会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不过在将对冲基金归于监管之列前,华尔街的评论家们应该停下来好好想想:

到底谁能比较好地管理风险?是那些要么破产要么靠政府埋单的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还是一味兜售货币市场产品迫使政府支持的共同基金公司?到底哪种情况这些评论家更喜欢?是风险集中使得纳税人也深陷其中的大银行,还是风险分散到从不指望政府救援的小规模对冲基金?

这次危机也综合了金融的核心问题——道德风险。那些得到政府援助的银行在下次即将破产的时候会期望政府再次伸出援手,基于这种预期,它们并没有太强烈的动机促使它们避免过度冒险,这也使它们的破产成为可能。资本主义只有当所有机构都必须为它们所冒的风险埋单的时候才会奏效。当银行将成功时的收益归为己有,却将失败时的损失转嫁给他人的时候,失败就几乎是必然的。

如果决策者们真的是在从 2007—2009年的这场危机中吸取教训,他们就应该有复杂的相互交错的目标,对大型金融机构加以限制,根据小型专业公司风险管理的合格程度促进其发展,将资金从那些需要纳税人埋单的机构转向那些自立的公司,减少规模太大的公司,鼓励小公司的发展。阿尔弗雷德 ·温斯洛 ·琼斯以及他的成功表明银行业大型公司的替代形式已经存在,金融业的未来将取决于对冲基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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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点:解密对冲经济


书摘

对冲基金的有效市场理论实践
关于有效资本市场的争论虽然经过几十年仍然没有取得定论,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对冲基金的实际操作和前沿探索。根据对冲基金对于有效市场的理解,他们认为在长期中,随着各种信息在市场中的有效反映,市场是趋于有效的,但是在短期,市场中存在着大量的无效情况,这些无效情况可以提供无风险的套利机会,这些超额收益如同诱饵一般,吸引拥有特殊信息的投资者进入到场内进行套利操作,其获取超额收益的同时,也将新的信息传递到了市场。
在投资实践中,对冲基金首先建立属于自己的证券收益解释模型,在建立了该模型之后,如同寻找到了衡量资产价格的标尺,可以用标尺来判断不同资产价格的合理程度;第二步,可以利用标尺来获取收益。一方面,可以利用市场对不同证券的低估和高估,通过买入低估的证券,卖空高估的证券,之后等待市场修正这一定价错误,以此来套利。另一方面,对冲基金也会利用市场的错误,成为趋势投资者,利用市场趋势来获取收益。对冲基金这两种获取收益的行为,使其成为有效资本市场状态的稳定器和破坏者。
目前对冲基金的主流投资策略中,大多是根据套利交易性质和投资异象的特征来加以区分的。
股票多空策略long-short,该策略是最为传统的对冲基金策略,根据对冲基金的模型,对股票价格的合理程度加以评估,做多低估的股票,做空高估的股票,待估价错误修正的过程来获取收益。
兼并套利策略Merger Arbitrage,该策略认为在公布兼并信息之后,被收购公司相对收购公司获得超额收益,通过做多被收购公司,做空收购公司,可以在公告之后获得超额收益。
可转换套利Convertible Arbitrage,买进可转换债券,并卖空标的股票,行使转换权等同于回补空头头寸,在可转换债券及标的股票的价格偏离均衡水平时会有利可图。
统计套利Statistic Arbitrage,该策略根据历史数据,统计出几种证券之间的相互关系,一旦现实市场偏离了历史数据关系,就进行交易以套利。

对冲基金的考核机制
对冲基金从事上述金融理论前沿探索并不是因为他们富有研究热情,虽然对冲基金行业吸引了多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和专业的金融研究者,对冲基金之所以能够成为金融研究的先锋力量之一,还在于其对投资业绩的追求,对冲基金获得风险调整后收益最大化的行为与寻找能够更好的解释证券收益率的因子,以及寻找更多的解释因子的金融理论前沿探索行为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根据Grinold and Kahn(1997)提出的积极管理的基本法则(fundamental law of active management),信息比率是衡量积极管理的使用最为广泛的风险调整后指标,其分子是相对业绩基准取得的超额收益,即alpha,其分母是相对业绩基准的跟踪误差。在与业绩基准偏离一定的情况下,获得越高的超额收益,则该基金经理的投资能力越高。对于对冲基金而言,由于大部分追求绝对收益,将业绩比较基准更换为无风险收益率,则就演变为夏普比率,该指标是对冲基金行业使用最为广泛的业绩评价指标。对于对冲基金经理来说,提升的两个途径,一是提高,信息系数,即寻找对股票收益解释能力更加显著的因子;二是提高,宽度,即寻找更多的因子,并且这些因子与已有的因子的相关性不高。
将个股收益的多因子模型与基本法则两者结合可以看到:
1、 近似等于多因子模型的拟合优度,即该基金经理对股票收益的解释能力越高,则最终获得的投资业绩越好;
2、 是多因素模型中因子的数量;
3、 是每个因子对拟合优度贡献的平均值。
这意味着,对冲基金经理能够更加有效的解释证券收益,也就能够获得更好的投资业绩,因而,对冲基金从本质来讲,具有更加直接的动力来寻求对证券收益更好的解释。一方面是在现有解释因素的基础上,寻找新的解释因子,其核心工作就是寻找并检验这些投资“异象”,检验它们是否真的是异象,还是只是现有解释因素的不同表现形式。如果对冲基金能够成功找到这类因子,虽然受制于“联合检验”的框架,这些新因子的发现对于证明资本市场有效性并不会有太多的帮助,但是从获取投资收益的角度来看,那就如同发现了金矿。

对冲基金的行为金融学实践
对于另一类投资异象,即投资者对于公开信息或历史信息处理过程中出现的反应不足或反应过度产生的超额收益,对冲基金也在行为金融学的帮助下,发掘其中的超额收益。行为金融学正是一个研究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为什么价格会偏离或继续偏离内在价值的新兴学术领域。在行为金融学看来,市场上除了聪明的投资者,还有噪音投资者。聪明的投资者是指那些能够正确理解信息并进行交易的投资者,而噪音投资者是指那些以为自己,但实际上没有,拥有正确理解了信息的投资者。当然,一个投资者可以在面对这条信息时是聪明的投资者,而在面对另一条信息时是噪音投资者(Shiller,1984)。
噪音投资者是造成错误定价的原因。第一,他们不能根据Bayes法则处理信息,修正自己对股票价值的看法(belief);第二,即使他们正确处理了信息,其投资决策却不符合Savage效用法则(preference,偏好)。这两种问题都推动股票价格系统性的偏离价值。不能够根据Bayes法则处理信息的原因是噪音投资者容易受心理偏差的影响,他们过度自信、过于乐观、过度反应或反应不足,容易盲从,受所谓“羊群效应”的影响等等。投资决策不符合Savage效用法则是因为投资者的个人心理好恶影响投资者的偏好。前景理论很好的描述了投资者的偏好,投资者不能够理性地看待公司的价值,而是在面对获得时风险规避,但是在面对损失时又风险偏好,行为上下不一致。
行为金融学大量借用了心理学中的研究成果,证明投资者在处理信息和投资决策过程中发生的系统性偏差及其对股票定价的影响。对冲基金在行为金融学的帮助下,形成了相应的投资策略,利用其他投资者的错误行为来获取投资收益。例如,很多对冲基金参与高频交易,利用高频交易模型来对市场中的新信息做出反应或者捕捉短期的价格波动。而在高频交易中,投资者经常会表现出错误的行为特征,对冲基金利用其他投资者的错误来获取收益。有几个非常著名的对冲基金都采取此类投资策略,例如格里芬的大本营基金、西蒙斯的文艺复兴基金以及大卫.肖的DE-Shaw基金。对冲基金在这方面投入非常多的资源,构建了最为先进的硬件系统和软件系统,能够同时分析多个市场的海量数据,甚至对现实世界中的影响人类情绪、反应人类情绪的数据也加以收集和分析。他们的此类交易基本不会受到监管干涉,巨大的优势使得这些对冲基金从投资者错误行为中获得了巨额的利润。此类高频交易策略也可能成为引发市场波动的根源,推动市场走向非理性的极端。

对冲基金如何保持领先优势
对冲基金之所以神秘,就在于不同对冲基金之间具有很强的同质性,关键的差异性非常之小。此种情况下,如何来保持对冲基金的竞争优势反倒成为对冲基金管理者需要持续考虑的问题。
西蒙斯的伟大之处,更多的在于他成功的使文艺复兴基金形成了对外封闭、对内开放的运作机制,这一机制使得文艺复兴基金保持了与其他对冲基金的低相关性。
他另辟蹊径,从来不在华尔街招聘员工,这样可以避免思路受到金融思想的干扰,使得与其他对冲基金的低相关性受到破坏。而且华尔街的员工,流动性通常比较高,有可能打破公司原来宁静的状态。
他将公司搬到远离对冲基金中心的校园,这样可以避免自己受到别人的干扰以及情绪上的影响,同时也降低了公司员工被对手挖墙脚的风险;
他对员工十分慷慨,但是也要签订十分严格的保密协议以及排他协议,通过“金手铐”来保护基金的运作。
他们每个星期二都会召开内部会议,大家畅所欲言,将最新的想法进行集体讨论,其中有用的成果将会投入到基金的运作之中,不断丰富基金的投资策略,保证基金投资策略的独到性。
西蒙斯的文艺复兴基金更像是一个自然科学研究所,而不是一个金融机构,聚集了一群富有研究热情的科学家,而不是仅仅关注追逐利润的市场投资者,对于科学家来说,拥有富足的物质生活,充分自由的研究空间是最理想不过的,但是对于商人来说,对利润的追求是无止境的。西蒙斯准确的意识到了两者之间的差异,成功的使自己的文艺复兴基金与金融市场短期波动相对隔离。
由此可见,对冲基金想要在行业内保持长盛不衰,寻找到获取超额收益的“圣杯”仅仅是第一步,如何持续保持这个“圣杯”才是更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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