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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16 14:24

中国音乐行业有多不健康?汪峰:我做了20年音乐,版税收入只有60万

虎嗅注:上周,汪峰出席腾讯娱乐星空演讲活动,讲述了他的艰难的音乐历程。“做音乐不(像其他地区或国家)那么赚钱”已是音乐圈的老生常谈,很多成功的音乐人在有能力后,都渴望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音乐产业环境。这次让我们从汪峰的角度看看他对此的理解。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青山资本”,文章内容为汪峰演讲速记,原文标题为《汪峰:不能饿死音乐!| 青山家》。虎嗅转载。


今天我们来讲一个主题:《不能饿死音乐》。


我已经不知道上过多少的舞台,也接受过很多的奖项,所有这一切的荣誉,所有这一切的提升让我不断的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身边知道的每一个好的音乐家不能和我一样呢?接下来我就想开始今天的这个演讲,我尽量不让我今天的这场演讲成为一次“车祸现场”。


贫穷的音乐人


大家知道,我是非常喜欢鲍勃·迪伦,有些人会问你今天想讲的主题是什么?那我现在想告诉大家,这个主题有可能鲍勃·迪伦永远提不到,我今天只想聊一个主题:钱!


有很多人说鲍勃·迪伦已经拿了诺贝尔文学奖,你作为一个摇滚音乐人为什么这么俗,这么重要的一个场合我们要提到钱,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们知道中国的音乐人,中国的摇滚音乐人,他们都非常有追求,但是今天我想在这儿要替他们说一句话,今天我想替他们说一番没有追求的话,就是你们常常在我们的歌里面听到的是理想、信仰,但是今天我只想提一件事情,就是钱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有的时候我们很困惑,我们一边去描写着我们心中的那个世界,有很多的信仰,但是我们一边又非常的“贫穷”,我此刻说的这句话代表的是众多的音乐人。


二十年版税收入只有60万


这个“穷”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绝对和相对的两面。


我想拿我自己来说一下,我在中央音乐学院1994年毕业,然后因为家里的压力我去了中央芭蕾舞团,到了中央芭蕾舞团的交响乐团,那个时候我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生,大概每月的工资是900块钱,加上排练、演出三四千块钱,其实这个收入在1994年1995年已经不错,可以吃饭和朋友出去聚会一下,逛逛街,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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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问题来了,我不满足这种生活,我心里面还是想好像我应该拿起吉他,我应该把我写的那首歌唱给大家,所以不到半年我就辞掉了这份工作,后来我决定一件事情,就是我要做一个摇滚歌手,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没办法,那个时候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想到什么做什么。

 

我组建了“鲍家街43号”乐队,找来了中央音乐学院我几个好朋友,我们组建了当时的这支乐队。作为一个独立的音乐人和过去就不一样了,过去我穿着西装拿着小提琴在每一个舞台上,而从那一个时刻开始,我可以更自由的躺着、坐着、跳着在每一个舞台上表达自己,那是我希望的,我终于可以了。


但是我吃不饱饭了,我如果选择了离开一个工作,就意味着我的生活开始动荡,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很多的时间就用来找房子租房子。大家知道我是一个北京人,当时当我决定我开始想独立的时候,我是不能再回去的。


在十几年的时间里面,我记得我在北京住过了十几个地方,其中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最后住的一个地方是三里屯酒吧街,三里屯酒吧街的最后一个酒吧到我们家走路就两分钟,那个时候还没有3.3也没有village,其实那个时候的房租还不多,所有这一切的压力就开始来了,我每天在写歌,可是我每天又在为了如何去房租,如何把房租挣到还是借到这件事情苦恼,就连那个时候交的女朋友最后也离开了,我不能说她是嫌贫爱富,当我走到今天的时候我觉得她是对的,如果我们还在生活当中,为了一点点的事情是因为你真的没有钱能给对方一点点快乐,甚至安定,谈别的是没有意义的。


我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挺多感触的,我作为一个音乐人走到今天,我经历了很多很多,我记得我在出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是1997年,那个时候我一张专辑最后分得的是八千块钱人民币,我很开心,因为这种开心是我终于把我喜爱的音乐可以发表了,而且有很多人能听到,那么接下来在1998年我就出了第二张,好像也是分得了七八千块钱,原因是因为我们是一支乐队,再加上经纪人再加上公司,所有的钱每一张专辑我自己是词曲唱分得了八千块钱。


在那个时代我脑子里没有这个概念,我觉得苦一点没关系,我们已经拥有了两张专辑,那个时候的商演也开始了,但是很少钱,我记得可能我们一场演出乐队一万块钱,在当时已经是很多乐队心目中很厉害的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其实我每天就在,我的精神世界里面是富足的,我在写很多歌曲,但是我的生活真的是动荡的,我无法安心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条出路,我隐隐约约的是出了一些问题觉得,那么我开始有一点名气了,有不少的歌迷知道我的名字,可是我发现我生活完全没有改变,直到我的第三张《花火》这张专辑的时候,我下了一个决心,我说我不能再这样了,我找到了我当时唱片公司京文唱片公司的老板,我和他说,我可不可以第三张也找别的唱片公司,大家知道这个事是几乎不可能的,因为你有合约,当时的唱片公司老板是许钟民,到现在我和他私人关系还是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居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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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在1999年的时候,我写下这张专辑之后,五大唱片公司海外的全部进入了中国,正好有这个机会,五大唱片公司都选中了我这张专辑,那么接下来我特别有幸的认识了华纳唱片当时的老总许晓峰,我记得特别有意思,他跟我冷冰冰的就谈了20分钟,其实主要的几句话就是这个是合约,是全英文的,你一定看不懂,这里的条件比之前所有的中国歌手都要好,所以你没有资格拒绝,要么你就离开要不就接受,结果是我接受了。


我觉得有一个人用这么冷冰冰的态度好过跟你承诺很多东西,结果这个选择是对的,终于我的生活开始改变,他们有独立的词曲费,有独立的版税,这一切开始改变,我可以安心的写歌唱歌,我记得我一次性付了两年的房租,那个时候真的是特别开心。有一天我之前的公司老板许钟民特别高兴的跟我说,我帮你卖掉了你过去两张乐队专辑的海外版,我心里觉得很开心,然后我问了他一下是什么价钱,他跟我说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我记得特别清楚,是买一送一,就是一张专辑再搭一张专辑,一共卖了一万美金。


我当时被这个数字震撼了,因为我计算完了以后,我自己应该最后分得的是7400块钱人民币,也就是说从我开始懂事学音乐直到20年以后,这7400块钱就是我出完两张专辑我所有的价值体现,我觉得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接下来我在华纳唱片公司出了《花火》、《笑着哭》、《飞的更高》这样的歌出现,所有的名气、收入都开始上涨,那么接下来又出现了一个困惑,事实上我一直到了《怒放的生命》这张专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也就是经历了十几年,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原来在中国写歌除了演出是没有钱的,那么这件事情一直带给我特别多的困惑,为什么呢?


因为这样做是不公平的,我记得在过去的每一年我们都会经历很多次的,我们打击盗版,我们希望大家付费为音乐,好像每一次都只是说说,直到我开始出版了《信仰在空中飘扬》这张专辑,其中有《春天里》包括之前的《北京北京》这样的歌,我的身价又开始上涨,我记得在2013年的时候,我的演出那个时候已经是我2009年2010年几十倍的价钱,有很多人问我,你肯定很开心吧,我说我就是很开心,因为我很自豪,我写出了很多人喜爱的歌曲,但是我同事也觉得特别特别的羞愧,因为我不希望在这个领域只有我一个人拿到这个报酬,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有才华。

 

之后开始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觉得更加困惑的是我们怎么能让这些写歌的人,这些创造内容的人能够得到报酬,大家可能并不清楚我所说的这种差别。


我想告诉一下大家,举一个例子,我特别喜欢的一个加拿大歌手叫艾拉妮丝·莫莉塞特,她出前两张专辑的时候并没有红,每张专辑买个三万张四万多张,每张专辑那十几万美金,结束了,每一次都是录完专辑回到加拿大,那么她的第三张专辑《愤怒的小药丸》那一张,也就是红遍全世界的,三个月后她的经纪人给他打电话说,好像今天这个事情有点不对了,你这张专辑已经卖了两百万张,然后六个月的时候,经纪人告诉他,你这张专辑已经卖到快接近八百万张。


我记得我看过一个数据,差不多三到四年的时间,艾拉妮丝·莫莉塞特这张专辑全世界大概销售了3500万张,她也就是在三年左右的时间,他能得到的版税他自己大概是一亿美金,也就是在三年前我相信她的帐户里也就是几十万美金,我在看艾拉妮丝·莫莉塞特往后的道路她做的音乐越来越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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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妮丝·莫莉塞


我想告诉大家一个数据是我自己的数据,我记得我曾经有一次得知我的《怒放的生命》这张专辑大概下载是五千万次,那么可能像《北京北京》、《春天里》、《飞的更高》、《存在》这样的歌曲,加起来的总和可能我下载的次数差不多在两亿次左右。


可是我想告诉大家,我有一天拿到了我从开始做音乐到今天,我全部版税的一个列表,60多万人民币,那一刻给我的震撼无法形容,我并不是因为我自己觉得没有拿到这些钱,大概这些钱加起来买一架飞机是可以的,我没有因为损失一架飞机而感觉震惊,而是我在想有多少人他们一定连60多万都拿不到,我可以告诉大家,他们连六百块钱都拿不到。


这就是在我们中国,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仅有的几样事物是无形的,宝贵的,它几乎和我们人的生命同样重要的,空气、风、音乐,我们可以想一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有形有价值的,所有其他的东西都属于这个范畴,但是音乐真的是属于这个世界上能够留给人类至关重要的宝贵的东西,但是这就是我们的生存状态。


“碎乐”上线


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我出版《信仰在空中飘扬》这张专辑的时候,我有了我的女儿熙熙,熙熙现在长大了,她快11岁了,她自己喜欢上了弹钢琴,其实我每一次看她在弹钢琴的时候,我心里那个滋味是特别复杂的。


我曾经跟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说过,我坚决反对我的孩子学音乐,只有她自己热爱我才会帮她,但是熙熙喜欢,我肯定会支持,但是我又知道一件事情,她将来如果真的学音乐注定悲惨,我是学古典音乐的,然后开始写歌走到今天的,我知道她没有前途的,我知道她根本无法生活,这件事情说别人的时候很容易,但是如果她是我自己的女儿,那种心情特别复杂,我不想她搞音乐,但是我又不想扼杀她的爱好,因为我知道终将这条路无法走下去。


现在醒醒十个月了,我看着她特别可爱的那些笑容,平时和她在一起,抱着她,我也在想象她很有可能艺术天赋特别高,我该怎么办呢?如果她搞音乐了,我等于让她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我还想举一个例子,我曾经在新歌声的时候,把一首重要的歌曲给了蒋敦豪唱,这就是我某一天在无意中看到朋友圈里的一首歌叫《离开北京》,我迅速联系这个创作者李夏,当我了解到他所有状况的时候我心里特别难过,虽然他已经出过专辑,虽然他能写出这样感动人的歌曲,但是他的生活其实特别动荡,他尽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让一年当中能不能再多两场演出,这就是能够给我们那么多感动的这些创作音乐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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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峰和李夏


基于上述我说的所有的这些情况,我在两年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如何能改变?我在这里比较坦率的讲,从道德的层面,从法律的层面我已经经历了20年,根本没用。


我组建了一个团队,我发誓,我想找到一个模式,可以让音乐在中国不被饿死,可以让那些为我们每一天提供美妙音乐的人输送利益,让他们的日子好过起来。后来真的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跟我走到一起,我开始琢磨,开始研究,到了今年就在上个月,我推出了一个真的是卧薪尝胆的一个APP,叫碎乐,破碎的碎,音乐的乐。


请原谅,这个确实是在做广告,但是请大家原谅我这一点,碎乐这个平台,我之所以今天站在这儿说出这两个字,真的不止是为了做广告,而是因为我很自豪的说出来,只有这个平台不是为了平台赚钱,我们将把所有的收入全部给输送内容的人。


每一个如果上碎乐的人你们都会看到,所有全部的收入每天我们在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耗费巨大的精力只为一件事情,为每一个创作者和发送内容的人,我想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改变音乐行业,我希望我这个小小的梦想可以得以实现,如果他实现了,他真的会改变中国整个的音乐行业,如果他实现了,我可以看到那么那么多写歌的人,唱歌的人,脸上露出的是让我们觉得特别有尊严的笑容。

 

今天我站在这儿,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地位,我已经有了身价,我已经有了所谓的世俗的这些名气头衔,但是我知道应该站在这个台上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我希望他们日子过的好,我希望他们能够自豪的和所有人相处,而不是非常自卑,非常艰难的躲在一个阴冷的小屋里,还在写出有可能伟大的歌曲,我再也看不下去这样的事情,所以今天在这儿跟大家讲的就是,不要饿死音乐,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明白一件事情,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这一句话:


音乐如同空气和风,ta是我们生命中绝对不可或缺的,让我们做一点事情,让那些人能够微笑,让那些人能活的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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