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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8-21 07:37

带着朋友和机器人上月亮散步

2012年还剩1/3,但是基本上可以断言说,我已经读到了今年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年度文章。这就是《纽约客》杂志在2011年年底采访风险投资人彼得·泰尔(Peter Thiel)写成的文章《No death, No taxes》(《没有死亡,没有税赋》)。他在其中表达了不少对“互联网重要性”的大胆质疑,很有力量,也非常值得我们互联网人思考。比如,Thiel认为iPhone比之当年的阿波罗计划简直是小玩意。他又遗憾的认为,我们现在所处的信息时代,信息化创造的工作岗位不够多,没有从根本上革新制造业,也没有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以致于在虚拟世界里的发明创造,都不能代替现实生活里的技术进步。  
Thiel有所怀旧,他认为美国的五六十年代是一个科学想象力痴迷的黄金年代,无数的科幻小说激发人们无穷的想象力,那是《杰森一家》和《星际迷航》的年代。正是因为人们敢想,科学思想与工程技术受得广泛推崇,才让美国科技与教育都有很大进步,反过来也大大改善了人们的生活。Thiel认为,美国对未来的热情,是从1973年石油危机起开始消退的,自此,美国陷入泥潭,技术发展开始减缓。
“从我们不再创造伟大的科幻小说就能看出,我们不再热情地构思未来。现在的科幻小说,要么讲科技不管用,要么讲科技被坏人利用。1970年的《年度25篇最佳科幻小说集》里的故事都是‘我带着朋友和机器人上月亮散步’,而2008年的却变成了‘银河系联邦是原教旨伊斯兰政体,人们靠追踪和毁灭行星取乐’。”

Thiel的核心观点是,互联网的重要性虽然不言而喻,但是它创造的价值对整个现实经济来说,是不足够的。它对人类生活水准的飞跃提高,也并没有像20世纪前半叶的车间流水线、摩天大楼、飞机、个人电脑都来的更为有冲击力。而他最为悲哀的是发现,美国人丧失了对未来的热情,他觉得美国人只满足于零碎渐进的技术发展,而忘记了真正的技术革新有多么的波澜壮阔。

“曾经,我们想要的是飞行汽车,但现在,我们却把140字限制当成宝贝(Twitter)。”

这是一句多么刻薄的话,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是有力量的,不是么?我们姑且不去争论互联网与工程科学相比,它们彼此给世界带来的价值孰大孰小。然而,有一点,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人类的想象力对我们的社会发展有多么的重要!

由此,我也陷入很多思考,发散了几个问题,有的只是提问,有的我尝试着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希望能抛砖引玉,一起思考:

一问:在中国这个山寨互联网的世界,创业者们,敢不敢有自己的想象力?
中国是一个从来不缺乏想象力与创新精神的国度。历史上只要在稍微开明的王朝,这个国家无论在科技还是在文化上的创造力都是惊人的。即使是近三十年,以科幻小说为例,1978年这个国家刚刚从文革浩劫中恢复过来,3月“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后,中国的科幻小说瞬间进入蓬勃喷发状态,在1978年到1980年短短3年间,至少出现了30种专业科幻刊物和报纸、200百多种文学期刊、近180种科普期刊,中国一千多种报纸都在竞相发表科幻小说,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原创作品问世。可惜好景不长,1983年的“清污”运动将最代表国人想象力的科幻小说顷刻打入谷底,至此一蹶不振。
联系到互联网。中国互联网的先天发展就是从模仿开始,这点不必讳言。但是互联网发展至今,中国的创业者与投资者们越来越多的发现,一味的模仿已经完全失效了,如果只是停留在照抄别人的产品模式是绝难成功的。
创业者不必纠结于抄袭,好产品不是抄出来的,是年复一年运营出来的,是月复一月持续迭代出来的,是日复一日细节精益出来的。有抄袭一时的勇气,更需要有经营一世的决心!

80后、90后乃至00后对于中国互联网的适应程度、移动互联网带来的新的机遇,给我们越来越大的一个启示:这是一个验证中国互联网创业者无穷想象力的最好机遇。可是很遗憾的是,在App Store中国区的大量类别产品中,在各大安卓生态的的大量应用市场中,我们鲜有发现充满想象力的产品。有些在需求的把握上很有想象力,但是在产品的研发创新上令人不敢恭维。

二问:互联网大公司与不断新兴的创业者,未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生态关系?
横亘在中国大量初创团队面前的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是,中国的几大互联网公司来复制、抄袭你时,你怎么办?其实,从天使湾自身投资的角度来讲,我们从来不问创业者这个问题。对于刚刚初创的团队来说,这些问题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而等你真的被大公司盯上的一刻,你的创新价值已经基本上得到了承认。世俗点说,到此阶段,无论你的声誉还是成就都已经得到了体现,又何怕之有?

仔细去观察,中国互联网至今,有多少款真正原创充满想象力的互联网产品是被大公司山寨整死的?再问,多少初创公司在开发一个产品时,不也是不断剽窃大公司一些不为人知小产品、小创意,甚至直接剥离一些UI设计和前端代码的呢?

对于山寨问题的看法,是考验一个初创团队成熟度的问题。而最重要的是,所有的这些都是问题的表面,因为最大的本质是:我们的初创团队里,有多少人开发过让用户记得住的、有想象力的产品?

还有人说,中国大公司缺乏收购并购的格局,然而,有多少国内的小公司又有别人收购的价值?真正有原创性的革新技术吗?有真正极具想象力的好产品?有真正某一细分领域不得不服的渠道优势?有能力足够强悍的一支团队?

对这第二个问题,我的答案是,市场应当会有大量小而美的公司独立存在,在总量上可以跟大公司抗衡,因为创业有太多需求与细分领域需要这些小公司去满足。在天使湾内部的一次交流分享中,我们一个项目的创始人的一段言辞我也很认同,引用于此:

“如果既有格局的这几家互联网大公司是高山的话,那么大量不计其数的初创公司就是从各个山涧流来的小溪,他们汇聚一处,抱团而自成湖潭,当小公司们持之以恒,用自己的想象力不断构筑自己的市场,一天天不断成长,终归一日也可以水漫金山。”

三问:如何让互联网更具穿透力地贡献出它的价值,还原互联网的工具面目?用互联网思维改变传统产业是否是下一个大变化?
Thiel认为互联网的价值太多局限于虚拟世界的创造力。的确,互联网发展至今,Web2.0的社会化众包固然有它强大的社会价值,但是它又如一剂剂毒药,让很多创业者与投资者爱恨交加、欲罢不能。互联网作为一项信息技术,从诞生之日起更多的就是以工具的层面出现,所以我认为2.0的信息交互模式也更多应该只是作为信息众包的工具载体,最终都是为了能够商业化的1.0模式服务。无论是Web,还是APP,还是未来的某种形态,互联网的1.0才是常态。只是信息的转变过程应该是:被动—主动—被动。2.0也只是工具而不是目的,互联网的商业化都应该在二次1.0的信息服务上。信息的被动获取才是常态,这是人性所在。

高价值的内容、高附加值的服务、高门槛的专属渠道、互联网作为最合适的信息技术解决方案,未来几十年依然会持续贡献它的价值,这点我们一直深信不疑。

然而,当我们越来越多的创业者不断局限于虚拟世界的创造力(比如人与人在虚拟世界的互动产品的开发)时,我就觉得非常谨慎。互联网还有大量人与物、人与产业、产业与产业的信息交互方式变革等待我们去解决,不仅要面向我们跟前的同城活动、吃喝玩乐、交友约炮,同时要面向更广阔的商业视野和社会需求。最关键的是,虚拟世界的人与人互动产品都是零一游戏,除非在新技术或新模式上有所先发,不然后起者都很难再超越。

所以,是否是时候还原互联网作为工具的本来面目,带着互联网人特有的思维角度去改变某一个产业、某一个细分人群的特定需求了?当很多人仍不理解丁磊在几年前开始的养猪计划时,我却愈发佩服他养猪的先见之明。

互联网之于我们,先是一种工具,其后是一种思维模式,最后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了。

除了股票投资,互联网堪称是人类历史上最自由竞争的产业,这里的生存者当有着卓越质量。那么就让互联网人放弃高高在上的虚拟世界,带着互联网的气息和方法,投身于更广阔更具体的商业世界的各行各业中去。不是降级,而是充满想象的解放和新生!

四问:哪一类人才有可能承担得起这个BigOne的上帝呼召之任?你是哪一类创业者?
所有投资者都希望自己能够投中BigOne,而所有创业者虽然不一定一上来就想做BigOne,倒也从来不承认自己做的就只是个小玩意。之前我给一位犹豫是否出来创业的程序员回过邮件,总结了三种更适合创业、或说创业更有优势的人:
1 被主流价值观排斥在社会边缘的怪才创业者;
2 生活保障基本无忧,有更高追求的创业者;
3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创业者。

当然还有是上述几类中混合的创业者:
第一类基本上都是天生的创业者。他们思维迥异,有非常活跃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但在国内环境下,基本上都处于主流价值观的边缘,他们的多数观念与思维方式都是不被身边大众所理解的,这类人如果不出来创业改变这个世界,向所有庸人证明自己是对的,都对不起上天赋予的才华与禀赋。他们或许很早就露出了各种潜质,也许正在经历创业中大大小小的一些挫折,也许正默默无闻于某家公司暗暗积蓄力量,但是无疑这类人才是真正改变中国互联网未来的群体。

第二类,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家境比较宽裕的,在基本的生活保障上不成问题,有房有车。大凡这种家庭出生的人出来创业更多是为了某种证明,或是成就感,或是兴趣热爱,他们抱着更加开放与享受的心态来创业;另一种是年纪稍大,大致在30岁以上的创业者,他们在以往的工作或连续创业中,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物质基础,生活基本无忧,出来创业完全为了更高的实现人生价值,除了物质上的进一步追求之外,可能更为看重社会价值认同。此类群体出来创业会更加务实,往往从一个细分的切入点着手,给用户不断带来实实在在的价值体验,润物细无声中一点点汇聚成一家比较大的公司,能否究竟成为BigOne则更多依赖天时、地利、人和的造化了。

第三类,有一部分还有可能与第一类重合,也分很多种情况。比如被中国该死的高考体制因地区性分差歧视挡在外面的失意者,以致整个人生轨迹有所偏差的;比如因家庭窘迫上不起学的;比如当年因为贪玩/个性没有走正常既定路线的。这批“失足者”在以后的人生中在旁人眼里都是捡便宜心态的,没人给过他们什么压力,反正能娶个老婆养活自己好像都是赚的,自己都觉得是赚的,背景差能力强,但是过了多少年打工生涯依然有无畏的勇气想开创自己的一番事业,这是一批非常值得尊敬的野蛮生存者!坚韧、磨砺,保留着最初的天赋,对商业还有天然的敏感性。所有上述情况的人,出来创业或许确是改变自我人生轨迹最好的方式,但是这部分创业者,唯一需要警醒的是,他们需要比前两类人更强大的学习能力来不断突破自己的成长天花板,没有足够的学习成长性与格局视野,一不小心就做成了一个举步不前当然也有可能活得还不错的小公司。

所以,如果你是以上的任何一类,尤其是第一类人,你就应该有被上帝选中一样的使命感,去做一些改变世界的事情。有人蜂拥而去争夺一个公务员饭碗或进入垄断国企,安享晚年般地虚度青春;有人出国定居独善其身置身事外,但真正的创业者不会这样。
与此同时,有太多的人不适合出来创业。在现下的中国,无论是投资者也好,媒体也好,鼓噪年轻人轻易的出来创业皆是不负责任的。但是,我们却要一起鼓励充满进取与敢想敢为的创业者精神。人的一生,广义来说,都是一部创业史,从呱呱坠地,到咿呀学步,到学会第一次写字,画画,第一次参加工作拿到第一份薪水,再到于所属的行业摸爬滚打一步一个脚印成就自己更大的责任。我们生而就在创造每个人自己独特的事业,只是区别于是自己主导,还是成就别人事业的同时成就自己。

狭义上的创业,历来都是最孤独而决绝的,在过程中哪来多少耀眼的光环?

五问:天使投资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其使命究竟该是什么?
天使投资这两年纷嚣尘上,对中国互联网的促进发展有目共睹,一段时间内其风头似乎盖过了所有的VC。作为一个新生事物,中国的天使投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行业还充斥着大量的跟风、浮躁与不专业。天使投资作为整个投资产业的最前端,它必定是所有投资阶段中失败率最高的,一方面它要有较大的容错度去支持早期创业者,一方面它也希望社会有更好的宽容度去接受相当大的失败率。

天使湾认为,真正的天使投资人,在面对几可预期的高死亡率下,是依然还有勇气与那些孤独而无畏的创业者一起,不知死活的烧向未来。其间,自然还需要关乎利益,关乎合乎天道的回报,但最终,它更关乎到了人类发展进化的一种生态哲学——挑选创业者,并矢志一起推动世界进步。
而伟大的天使投资者,相信伟大的财务回报来自于对这个世界的伟大改变,所以才敢于在无比早期阶段就抱有乐观主义精神,甚至比创业者还要乐观和疯狂!

文章的最后,我们还是要再强调下想象力,想象力,想象力。正如文章开始提到的Thiel,他相信,美国的许多问题,例如制造业崩溃、薪水增长停滞、金融业畸形膨胀,正来源于人们想象力的缺失。他说,“世上的变化让你眼花缭乱,但却没有任何进步。”

我们都知道,中国的许多问题比之美国更复杂,然而又不得不承认,中国创业者想象力的缺失比美国严重的多。难道这也不是我们互联网进步、科技进步缓慢的重要之因吗?

药方是什么?
Thiel开出的药方是创业者:孤独而无畏的创业者,扑向燃烧的未来,对无知大众的反对毫不在意。天使湾非常认同这个药方,我们愿意鼓励属于中国年轻创业者自己的想象力,世界值得改变,不是这样吗?

让“我”能带着朋友和机器人上月亮散步。

下页为子皮所提到的《纽约客》采访Peter Thiel所写成的报道《没有死亡,没有税赋》,由腾讯科技翻译。


没有死亡,没有税赋

作为硅谷亿万富翁之一,彼得-泰尔(Peter Thiel)是一名信奉自由意志的未来主义者。此刻,他正从口袋里掏出iPhone,并说道,“和阿波罗太空计划相比,我认为它不算是一项技术突破的产物。” 泰尔是一名职业套保基金人,同时在经营一家风投企业,此刻正在位于帕洛阿尔托最热闹地段大学街(University Avenue)的Café Venetia咖啡馆等候区等位。大学街(University Avenue)是硅谷科技产品发布的前哨港。放眼望去,这家咖啡馆的客人都是一些使用苹果设备、穿着不太讲究但精神饱满的人,他们的讨论话题都离不开自己的创意点子和风险投资。十年前,泰尔就在这家咖啡馆的同一个位置和朋友艾伦·马斯克(Elon Musk)见面讨论PayPal,最终决意让这家在线支付公司PayPal上市。在上市不久后的2002年,PayPal以15亿美元的价格被eBay收购,而泰尔也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5500万美金。

泰尔的大部分产业几乎都设立在Café Venetia附近。PayPal最初的办公室就在离这条街只有5个街区的一家自行车商店上层。街对面就是大学街156号,即Facebook最早的办公总部。2004年夏季,泰尔为哈佛辍学生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投资了50万美元,这是Facebook获得的首笔外部投资,这次投资为他赢得了7%的Facebook股份,并成为公司董事会成员,如今他的股份估值为15亿美元。搬入Facebook办公室旧址大学街156号的是帕兰提尔技术公司(Palantir Technologies),旗下软件能够辨别出信息流细微不同的模式,从而帮助政府机构追踪恐怖事件、欺诈行为等犯罪活动。泰尔是这家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他为此投资了3000万美元。现在这家公司市值为25亿美元,泰尔任公司董事会主席。可以这么说,泰尔算得上是世界上最为成功的技术创投人。

信息时代为泰尔带来了巨大财富,但是他仍然对此失望。他认为,互联网技术革命没有创造充分多的就业岗位,也没有提升制造业水平和社会生产力。一个个虚拟世界的创新并不能取代现实世界的技术进步。他认为,“互联网对我们是有利的,但是影响并不大。苹果是一家创新型公司,但是我认为它更着重于设计上的创新。” Twitter用户很多,但是为其工作的美国员工却很少。“虽然未来十年将有500人获得就业保障,但是这个数字对于整体经济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它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美国民众未来一二十年生活标准。”不过,泰尔认为Facebook“从整体上考量是成功的。”因为Facebook从根本上瓦解了社会结构,以至于在中国遭到禁止。这就是泰尔对社交媒体时代所做的大部分评价。

泰尔甚少更新自己的Facebook页面。他也“不习惯使用BlackBerry、iPhone或者电子邮件这类东西。”甚至直到一年前,他才开始发短信。他拥有一台跑车,但是却不是很精通车上的语音识别系统。他在旧金山海滨区有一处价值700万美元的住宅,并在毛伊岛购置了一套价值2700万美元的海景房,但是他却认为硅谷越来越高的房价并不能说明它的进步,而只是“人们很难跟上它的步伐”。在Café Venetia从来都是人满为患,大学街其他店铺也一样,这让附近的房价也高得让人瞠目结舌。硅谷的繁荣,不过是又一个精英们狭隘思考的产物。

泰尔出身中产阶级,并持有斯坦福和斯坦福法学院的学位,曾经就职于美国上流阶层的纽约律师所,还在华尔街投资银行工作过。目前,他有两名助手和一位厨师,阅读的书目有些晦涩难懂,是列奥·斯特劳斯(Leo Strauss)的哲学著作。他厌恶所谓的精英阶层,认为“精英阶层总会有这样的问题,那就是以乐观的态度来曲解事实。如今这个问题更加严重了。如果你出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你的收入排在全国前10%的位置,可以预见接下来20年你的生活将是一帆风顺。到60年代晚期,你会去一家不错的研究所就读,70年代晚期就可以在华尔街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后你还赶上了经济大繁荣。这是一个61岁老人艰苦奋斗的励志故事。可是,并不是每个美国人都有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其他的同龄人的故事并不是这样。”

泰尔虽然质疑互联网的重要影响力,但是却同样关注着技术的发展,事实上,他对技术很着迷。他认为,曾经发明了现代流水线作业、摩天楼、飞机和个人电脑的美国,现在却失掉了对未来的信仰,对此他很悲哀。泰尔认为,如今的美国是各种小打小闹的电子科技玩意儿的天堂,却忽视了科技改变世界这样更加壮阔的理想。他怀念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在那个美国科技普及的全盛时期,对未来世界发展各种可能性的讨论成为人们日常对话的常见主题。泰尔深受《美国之挑战》(The American Challenge)这本书的影响,本书由法国作家薛文·舒瑞伯(J. J. Servan-Schreiber)所著,出版于1967年,是一本享誉全球的畅销书。舒瑞伯提出,美国所掌握的先进技术和教育将把世界上其他国家远远抛在后头,并预言了2000年后工业时期的美国乌托邦社会。那时,时空将不是沟通的壁垒,人们收入差距将缩小,电脑将解放全人类,“一周将只需工作4天,每天只需工作7个小时。一年中将有39个工作周和13个假期周…所有这些将在一代人的时间内实现。”

那个时代,《杰森一家》和《星际迷航》风行,很多美国人都坚信不用太久遨游外太空将会变成平常事。人们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产生了一些奇思妙想:修建水下城市;变沙漠为森林;发明机器人提升人类生活质量;改造旧金山湾成为两个巨大的淡水湖,由大坝隔断,堤坝上修建多条高速公路。那个时期小孩子都徜徉在科幻世界的海洋,他们的心中装着阿西莫夫、海因莱因和克拉克等科幻作家的作品,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科幻世界似乎比现实世界都更加真实,并最终将取代现实。

泰尔认为,人们对未来热情的退却始于1973年的石油危机,自此,我们放慢科技发展的步伐。今天,60年代的科幻小时看起来就像是从遥远的年代穿越而来的古董。“从科幻小说的衰落我们也可以看出未来主义理念的瓦解。如今的技术要么就没用要么就是对社会不利。1970年的25篇最佳科幻故事选集中都是类似‘带我的机器人朋友月球漫步’这样的故事,而到了2008年,则变成了“在由原教主义者穆斯林联盟统治的银河系,很多人猎杀行星,并以此为乐。’”

在泰尔创办的风投企业Founders Fund网页上有一篇《宣言》,“曾经我们想要的是飞行汽车,而不是短短的140个字符(指Twitter)。”他认为,是想象力的丧失导致了美国制造业崩溃、工资停滞不涨到金融业的过度膨胀等诸多问题。他说,“这些改变令人眼花缭乱,但是却不是进步。”

关于成长和进步,泰尔也有亲身经历过的故事。他的故事开始于黄金时期末期(1967年),地点在德国的法兰克福。一岁时,因为父亲克劳斯(Klaus)的缘故举家搬迁到美国的克里夫兰。父亲克劳斯多次跳槽于几家大型的工程企业,因此全家也跟着去了很多地方,比如南非、纳米比亚等多个国家。泰尔先后在7个不同的地方上过小学。最终在五年级时他在旧金山湾福斯特市稳定下来。早期的成长环境让泰尔充满了自信、聪明,也独自享受着孤独。他是一个数学天才,也是一位象棋高手,在他的棋具上贴着的人生格言“生而为赢”。青少年时期,他最爱的读物是“指环王”,他也反复阅读这本书。之后,他喜欢索尔仁尼琴和兰德的作品。高中时期,他开始信仰自由意志主义,甚至成为自由意志主义的极端信徒。

泰尔现年44岁,我们不难想象他的青春期到底是什么样的。他走路的姿态稍稍前倾,身体对于他来说就是负担一样。他有一头红褐色头发,鼻子高挺而丰满,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洁白的牙齿。他爱穿T恤和拖鞋,喜欢和朋友在咖啡馆聚会。在电影社交网络中有提到他,对于那个出镜34秒的泰尔扮演者,他认为扮得太老,他本人更年轻,电影中的扮相更像是投资银行家的装扮。如同21世纪的大多数富有人物一样,他拥有很多奢侈品,但是他仍然没有养成奢侈消费的习惯。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嗓音,深邃而扁平,仿佛有金属卡在喉咙。在思考的过程中,他可能被思绪卡住而陷入沉默,或者会结结巴巴地说上40秒,“我想说,嗯,它是,嗯,你知道,它是,是的,我基本同意-我基本-我基本上同意这点。我不-嗯-我不-嗯-存在一种无功利性的政治观点。”泰尔从来不中伤别人,也不说人八卦,很少开玩笑,却乐意为别人的玩笑捧场。私下里,他为人坦率,同时让人难以捉摸。你可以向他提出任何问题,他会事无巨细一一解答,但是他都会以自己的思维方式来回答,以至于你很难弄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说起泰尔最亲近的朋友,得要追溯到PayPal早期(90年代晚期),或者说可以追溯到更早期的斯坦福求学时期(80年代末)。他们俩在很多方面都很相像:都是男性、保守派、在数学和逻辑思维领域都具有极强天赋。他们的友谊在一次次的抽象辩论中逐渐加深。泰尔的这位朋友就是大卫·萨克斯(David Sacks),他于2002年离开PayPal ,现在经营着一家商业社交网络网站Yammer。两人在斯坦福求学时期结识,那时候俩人都是学校一个吃货俱乐部的成员。俩人讨论的主题非常广泛,包括进化论、自由意志哲学、人择原理(人择原理认为,某程度上是因为这样的宇宙才允许类似人类的智慧物种存在,才有可能会有生物意识到有宇宙这个概念)。“他总能在5分钟之内驳倒你,就像下象棋一样。他是一名自由意志主义者,但是他也会问类似‘核武器交易市场的存在合法吗?’这样的问题。他总是深入的挖掘论点,并找到你的漏洞。他喜欢赢。”

1998年夏季,刚刚来到旧金山区的23岁乌克兰程序员马克斯·列夫琴(Max Levchin)在斯坦福大学听了一场泰尔关于货币交易的演讲。第二天,他们在帕洛阿尔托见了面,他们希望打造一个电子支付系统,让电子商务交易变得简单、统一和安全,这就是日后PayPal的雏形。列夫琴说,“我喜欢结交聪明的人,我发现自己喜欢和泰尔呆在一起。”在开发第一款PayPal模型时,俩人总是拿出古怪刁钻的数学题,希望难道对方。列夫琴表示,“就像是情侣之间古怪的取悦方式一样,这是我们这种怪人取悦彼此的一种方式。”

2005年,泰尔与埃利泽·尤德考斯基(Eliezer Yudkowsky)相识于前瞻协会(来自帕洛阿尔托的纳米技术智囊团)的一次聚餐上,后者是一名人工智能研究师。两人辩论的主题是,在股票市场,是否可以避免技巧,是否愚蠢的反面就是智能。尤德考斯基说,“我记得,我们之间的辩论非常愉快,触及的知识面极其广泛,这种体验只能在IQ测试时才可能有。”

在硅谷,极少有人能够像泰尔一样,既能在商业版图上驰骋,又在哲学上有广博见识。他不遗余力、克服重重困难打造PayPal,目的就是为了发明一种全新的可以脱离政府控制的在线货币。(虽然PayPal在商业上成功了,但是却没有实现自由主义意志的理想。泰尔把这次失败归因于911之后人们担心恐怖主义者会利用电子货币系统)。在斯坦福求学期间,泰尔深受法国哲学家勒内·吉拉尔(René Girard)的影响,吉拉尔认为人类有“趋同欲望”(mimetic desire),即有学识的人想要同样的东西,这可以用来解释各种社会冲突和社会暴力。想象一下在各个方面,人们像动物群落一样扎堆,这是多么让人不安啊!趋同理论会让不得不思考这个事实,而这个事实却基本上被隐藏和屏蔽掉了。作为一名创业者兼投资人,我总是试着做些逆向投资,反对随大流,在一些鲜有人关注的领域寻找机会。”

泰尔敞开怀抱接纳新事物,他的朋友们对此评价是知识分子的古怪性格。艾伦·马斯克(Elon Musk)离开PayPal后创建了私营太空公司SpaceX(主要制造低成本的火箭和太空飞船)和电动汽车制造公司Tesla,他对泰尔的评价是,“他从不墨守成规。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拥有不受限制的批判性思维。大家不是通过类比思考就是随大流。泰尔更喜欢以第一性原理来看待事物。我也是一个自由意志主义者,但是泰尔是一名更加彻底的自由意志主义者。”

不过,在个人性格上,泰尔有些缺陷。他像一个早熟的少年,总是对世界充满着不安。有一位认识他十多年之久的人说,“他非常理性,我不知道他对于人类感性情感的重视程度。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有任何情感表露。感性确实不是他人格中最为发达的一部分。他身上有很多矛盾和冲突的元素。” 他既是同性恋者,又是一名基督徒,这两个事实他不会在公共谈话中透露,也不会在私下里说起。虽然他喜欢和人竞争,但是他却很讨厌冲突。身为PayPal的CEO,他通过授权的方式避免了人员管理过程中的人际摩擦。他雇佣的人都是思维相似的朋友,因为他认为人与人之间要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实在是太难了。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是泰尔的另一位朋友。雷德和泰尔也是斯坦福的校友,那时候俩人就在财富创造中个人和社会哪一个更重要展开过辩论。泰尔常常引用撒切尔夫人的一句话,“根本就没有社会这样的事物,有的只是独立的男人和女人们。” 霍夫曼比泰尔更左倾,反驳道,财富组成社会的结构。1997年,霍夫曼把自己信仰的这种社会理念付诸实践,推出了一个在线交友服务SocialNet,泰尔称之为“第一家社交网站公司”。虽然用户最终接受了这种虚拟的在线身份,但是大部分人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在线联系。后来,这个模式失败,霍夫曼随之加入了PayPal董事会,成为公司对外关系副总裁。

2002年,PayPal 被eBay 收购,泰尔开始涉足投资领域。他设立了避险基金Clarium Capital Management ,自己私人注入了1000万美元。2004年夏季,霍夫曼(那时候他刚刚创建LinkedIn)和硅谷顽童肖恩·帕克(Sean Parker)把泰尔引荐给了扎克伯格,当时扎克伯格正在为Facebook寻找主要投资人。泰尔总结,在大部分同类公司都失败的情况下,Facebook却成功了。他觉得,这笔投资可以算是自己对朋友霍夫曼哲学争论上的让步。“尽管如此,我仍然坚持认为,如果一个社会被极权主义统治,或者极权主义统治一切的社会是病态的。如果我过去就是一名彻底的自由意志主义者,那么我不会投资Facebook。”

Clarium就像是一颗坠落在对冲基金领域的陨石。泰尔和同事们开始实践逆向投资的理念,当其他人都在抛售的时候,他们购买了日本政府债券,当其他人都能源业时,他们却大量买进,因为认为石油资源正要耗尽。他们还发现了美国房产市场日益增长的泡沫。2008年夏季,Clarium资产超过70亿美元,六年之内增长了七倍之多。泰尔在投资业界名声鹊起,被誉为投资天才。同一年,美国自由意志派杂志《Reason》采访了泰尔,“我乐观的相信,即使政治是反自由意志主义的,但是这正是世界变得更加自由意志主义化的体现,可能它只是事物变得更好的体现。”2008年9月,Clarium把大部分的业务转移到了曼哈顿地区。

也就在2008年9月末,金融市场崩溃。Clarium基金开始亏损,逆向投资成为泰尔的敌人。他一直在买进股票,因为他相信会有国际资本介入来稳定全球经济,可是股票却一路狂跌。2009年,他卖空股票,后来股票却上涨。投资人开始收回投资。一些投资人开始抱怨,虽然泰尔有不错的点子,但是却不会把握时机,也不会处理风险。甚至有一名最大投资人说Clarium基金就像是为了泰尔搞个人崇拜而设立的,里面的员工都是一些年轻的文化人,他们敬畏老板泰尔,模仿他的政治主张、国际象棋下法,以及像他一样鄙视电视节目和体育活动。Clarium继续痛失血本。2010年中期,泰尔关闭了纽约办公室,把Clarium搬到了旧金山地区。这一年,Clarium市值只有3. 5亿美元,其中2/3属于泰尔本人,这也是他所有的流动资金。“Clarium对于泰尔来说是公司也是家。他十分善于和人竞争,在2008年夏季差一点就跻身于世界级别的对冲基金领域,成为约翰·鲍尔森(John Paulson)这样的对冲基金大师一样的人物。不过,很可惜他错过了,”泰尔一位同事如是说道。

泰尔第一次遭受职场上的失败,但是他却坦然处之。他没有因为失败而搅乱整盘棋局。不过,随着个人财富的减少,泰尔开始秉持一种悲观论调,那就是科技发展速度正在逐渐放缓。他开始相信,没有新的技术革命,全球化进程将会放慢脚步,这将会导致更多冲突和矛盾,可能会是世界范围内的冲突。

泰尔和帕克以及其他四人一起经营着一家Founders Fund基金,此外,泰尔全身心投入力量到几个有风险的项目上,这些项目与其说是为了经济回报,不如说是为了乌托邦似的梦想。他还注资在纳米技术、外太空探索和机器人研制上。他成为奇点研究所(Singularity Institute)的主要捐助人,这个智囊团机构由他朋友尤德考斯基联合创办于2000年,之所以注资于这家公司是因为泰尔相信,比人类更加智能的电脑将比其他任何技术都能更快速地提升人类的生活。一直以来,这家机构致力于打造一种机器,这款机器可以制造比本身版本更加智能化的机器,同时也确保这种智能化爆炸技术能够“对人类保持友好”。泰尔还为Methuselah Foundation投资了350万美元,这家机构致力于抗衰老研究。他是海洋家园协会(Seasteading Institute)早期捐助人,海洋家园协会是一家基于自由意志主义的非营利性机构,由Google前工程师和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孙子创建于2008年。Seasteading意即海洋家园,是指在漂浮在国际水域的新国家,住在这个水上社区的公民可以不受任何国家法律法规的约束。此举的目的是为了创生一个极简主义形态的政府,以此刺激现存的社会政体在竞争的压力下进行改革。泰尔对这个点子很着迷,并且为此项目捐助了125万美元。

对于科技正放缓发展步伐,泰尔的答案是,那些企业主力量太过单薄,也过于鲁莽,被发展的憧憬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忽视了了无知大众的需求。2009年,泰尔在卡托研究所网站上发布了一篇文章《论一名自由意志主义者的养成》(The Education of a Libertarian)。他写道,“在我们这个时代,自由意志主义者伟大的任务就是逃离政治的所有束缚形式,从极权主义、原教旨主义到盲信的所谓社会化民主…目前我们正处于技术和政治殊死搏斗的时代…世界的命运取决于某个人的努力,取决于某人是否建立和传播自由主义的理念,让这个世界更好地适宜于资本主义发展。显而易见,这里的“某人”是指谁。

这是硅谷一个平常下雨天,泰尔身着风衣和牛仔裤,驾着深蓝色的奔驰SL500,正在101国道和海湾之间寻找着某个工业园区。他要找的地址是一家致力于抗衰老研发的叫做Halcyon Molecular的公司。泰尔是这家公司最大的投资人和董事会成员,此刻他开车前往此处,可是并没有系好安全带。“我总是在系还是不系安全带上摇摆不定,”他说道。
我问他为什么会犹豫。
“心中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赞成一方认为系上安全带会更安全,反对一方则认为,如果不系安全带将会更加小心的开车。”他来了一个左转弯,然后系好了安全带。他说,“经验告诉我,如果系好安全带,同时也小心地驾驶,那是最为安全的,我是认同这个观点的。”
泰尔讲述了他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故事。虽然这件事发生在他9岁时,可是这件事如同发生在今早一样历历在目,那时候,他正坐在父母在克里夫兰公寓里的牛皮地毯上。他问父亲这些地毯是从哪儿来的?父亲告诉他是取自于牛身上。他问,牛怎么了?父亲答道,牛死了。他又问,这是什么意思?死亡是什么东西?父亲告诉他,所有的牛都要面临死亡。所有动物和所有人类都要死的。“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郁闷的一天,”泰尔回忆道。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烦恼。甚至成年后,他对死亡还是无法释怀,或者对他所谓的每个人都将无法避免死亡的想法无法释怀。泰尔认为,对于数百万人来说,接受死亡的必然性意味着必须忽视和刻意遗忘它,这是民众自己发展的一套生存哲学。泰尔把死亡看作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越早解决越好。在现有的医疗研究水平上,他希望自己能够活到一两百岁,这是他在综合考虑现在最长寿命可能性折中后的结果。
2010年,他在Founders Fund的另一位朋友兼合伙人卢克·诺斯克(Luke Nosek)告诉泰尔,有一家生物技术初创公司正在进行一项研究,即通过一种方法利用电子显微镜读取整个人类基因组DNA排列顺序,其发展前景是让医生快速地了解患者基因组成,而成本只需一千美元。Halcyon Molecular公司的目标就是彻底改善遗传病检测和治疗的质量,泰尔决定通过Founders Fund为其进行首次注资。他注意到Halcyon年轻的科研者们充满了天份和热情,因此当他们问他是否能够提供5万美元注资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为Halcyon第一轮融资投入了50万美元。
泰尔最终找到了Halcyon公司的办公室地址,停好车后,他匆匆忙忙地进去了。在过道里,有一组海报上写有“如果给我们更多时间?”还有一张未来主义图书馆的图片,一排排巨大的书架,标题是,“129864880部名著,你能读多少?”会议室正举行全体会议,大约有40个与会人员,大部分年龄都在二十到三十岁左右。他们轮流进行幻灯片展示,创始人威廉·安德雷格(William Andregg)偶尔会提出问题。安德雷格28岁,是个瘦高个儿,身着工装裤和一件皱巴巴的衬衣。当年他在亚利桑那大学(University of Arizona)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天他写了一个清单,上面列出了人生中想要做的事情,其中包括去太阳系之外旅行。他后来意识到,如果人类寿命不能延长,那么这个梦想完全不可能实现。为此他郁闷了好几周,之后,决定把“对抗衰老”列为清单之首。起初他并不太提到这个词,不过,泰尔建议把这个词作为公司的广告词,也许有些人会认为这很疯狂,但是其他人会被此吸引。

在这次会议上出现的专业术语,泰尔都能够应付得来。有一名员工的演示特别晦涩难懂,于是泰尔举起了手问道,“我知道提这个问题有些冒险,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原型A的进展。”
“在今年初夏完成了50%,夏末时候完成了80%,”演示人员答道,他一手拿着激光笔。
“很好。”
我离开了一会儿,泰尔在他的黄色拍纸薄做了笔记。“把大原子(铂或金质)吸附在DNA上,因此它们就能在显微镜下显示出来。”
作为例行周会,几名员工做了一些关于个人的演示。Michael Andregg是威廉的胞兄兼公司的CTO,他展示了自己的爱好和兴趣,如下:
       人体冷冻法,如果其他技术最终失败的话
       玩闪躲球
       自我提升
       个人化的电子档案化
       基于人工智能或者上传创建超级智能
“上传,”我后来知道,这是指用一台电脑来仿真人脑。
在出口处,泰尔开始为员工布置功课,公司每位员工须在下周一时列出自己所知的最为聪明的三个人。他对这个团队说,“我们应该尽可能的借助既有的渠道和网络打造一些东西。”这就是他创建PayPal的方法。“我们必须充满激情来创业,心中需坚信它一定会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一旦到达拐点,老员工可能会为公司带来很多压力。”

下一站是另一个工业园区,离这里数英里之远。那是一家研制病毒性疾病诊疗技术的公司,他们通过构建一种“液态电脑”来实现这个目标,它装有数百个分子系统,能够处理基本信息。如果这个项目顺利的话,进入细胞内的液态电脑将能够辨别出有病毒的标记,通过短路操作消灭掉那些被标记的病毒细胞。目前尚不能透露这家公司的名字。公司有3名男性和3名女性员工,他们的办公室有点挤,在自己的小厨房吃三明治和喝葡萄酒,厨房底下是一间实验室,里面摆满了DNA合成器、流式细胞仪等设备和仪器。这一群人也是毕业于研究院,带点反叛性格的人,这正是泰尔所欣赏的一点。

布莱恩(Brian)是公司两名创始人之一,就在前一年,他还在斯克里普斯研究所(Scripps Research Institute)攻读博士学位,在离他博士论文答辩的前13天,他的导师发现他正准备放弃学术研究转而创建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布莱恩告诉我,“他当时非常生气,为我的博士毕业增加了一些困难。为此我得放弃,无法结业。”(当然,最终布莱恩还是获得了学位。)在布莱恩看来,改变世界最好的方法是创建一家企业,“激励每一名员工达成公司的目标。” D.J.是公司另一名创始人,他是斯坦福大学的辍学生。以他的经验,即使是最好的大学也能把有获得诺贝尔奖潜力的大学生打磨成安于现状的专家。

2010年6月,布莱恩和D.J.计划开车到匹兹堡,在那里他们的母校卡内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创建一家企业。因为布莱恩的胞兄曾经在PayPal联合创始人列夫琴的手下做过实习,因此出发之前他们有机会和列夫琴进行了交流。列夫琴把俩人引荐给了泰尔,泰尔对他们说了一番话,“你们不应该把公司开设在匹兹堡,而是在硅谷。给我一周时间,我可以向你们证明我是对的。”最终俩人在硅谷创建了这家公司,同时获得了来自泰尔和列夫琴的投资。

泰尔认为,教育是美国经济的下一个泡沫。他把大学管理者比作是次贷经纪人,并把负债累累的大学生称作是发达国家的最后一批受契约束缚的工人,即使是宣布破产也无法获得自由。人们对待学位的追求非常盲目,为了让孩子能够进入好学校,人们到处搬迁。大学教育变成非常昂贵的保险单,泰尔认为,证据就是创新止步不前。在经济萧条时期,教育成为了一种拼身份的游戏,“对于个人和社会来说,教育的作用在减弱。”

批判高等教育很容易,它让学生负债多年,从而使他们走上自己不喜欢的职业生涯,比如进入法律和金融这些行业。拥有一个大学学位在如今这个阶层日益分明的社会变得异常重要。不过,泰尔想得更远,他不喜欢那种“大学能够帮助学生找到专业爱好”的整体论调。虽然通常大家都默认选择法学院,但是作为人文专业学生,会让人觉得不太理性。专业性的科学也很可疑,视野狭窄而保守,视野不会超过自己领域之外,更别提做出突破性的科技探索。最重要的是,大学不会教授你任何关于创业的知识。泰尔认为,那些年轻人,特别是有天赋的年轻人,应该在早期阶段就定制人生目标和计划,他特别欣赏那些有“创建科技公司”计划的年轻人。

泰尔想过要创建一所大学,但是最终他放弃了,因为觉得很难说服父母这所学校比常春藤和斯坦福更好。去年9月份,在飞回纽约的飞机上,他和诺斯克想到了一个点子,即为那些辍学创业有天赋的年轻人提供奖学金的计划。泰尔迅速开始着手实施这个计划,第二天,在旧金山举行的一年一度的TechCrunch Disrupt会议上,他宣布了泰尔奖金计划,为20岁以下的年轻人每人提供10万美元的创业资助。这个项目成为新闻头条,很多人批评泰尔此举是诱使年轻人抛弃学业转而去追求财富。他辩解道,赢得奖学金的人可以在项目结束后回到学校继续就读。的确可以,不过这种说法有点讨巧。他的野心不小,是想要从顶尖大学抢走一部分最好的学生资源。

Founders Fund、Clarium Capital Management和泰尔基金都位于旧金山要塞公园(Presidio Park)附近一栋现代风格大楼的四层,从这里可以眺望到恶魔岛和金门桥。卢卡斯影业(Lucasfilm Ltd.)总部就设立在公司的下层,第一层摆着达斯·维德和尤达的雕像。巧合的是,泰尔最喜欢的电影就是《星球大战》。

在访问生物技术初创公司之后,泰尔接下来该对50多名奖学金申请者进行面试了。第一位候选人是一名ABC,来自华盛顿州,叫做安德鲁·许(Andrew Hsu)。此刻,他正坐在有点昏暗的会议桌旁。这名19岁的天才带着一副牙套。 5岁时,他一直在解简单的代数问题;11岁,他和哥哥一起联合创建了一家非营利组织,世界儿童组织(World Children’s Organization),致力于为亚洲国家的儿童提供教科书和疫苗接种;12岁时,他进入华盛顿大学(University of Washington)就读;目前,他在斯坦福大学攻读哲学博士课程,他希望能够开设一家公司,能够基于最新的神经学研究成果来制作教育视频游戏。“我的主要目标是瓦解传统教育和游戏领域,”他说起话来的感觉有点像泰尔。
泰尔表示,这个项目将能够吸引到很多不以盈利为目的的人,他们为觉得,“我不是在赚钱,而是在做好事,因此我们可以慢慢来。我认为,这是一个很普遍而又很难做好的课题,比如清洁科技行业,就吸引了很多有天赋的人,他们相信自己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他们工作不努力?” 安德鲁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那么你的意思是,仅仅因为公司对教育领域的偏见,这就成为一个问题?”
泰尔回答,“是的。我们对于投资这类公司的偏见就是,你最终吸引到的将一些工作不太努力的人。这也是我认为这类项目最终无法成功的原因。”
安德鲁很快领会了泰尔的意思。“是的,但这是一个游戏公司。我并不把它称作是教育公司。我更喜欢把它说成是一家游戏公司。我想要招募的是一些充满热情的游戏开发者。因此,你说的那种不够努力的员工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安德鲁最终将获得泰尔奖学金。同时获得奖学金的还有一名来自斯坦福大学的大二学生,他自从9岁开始就对如何解决能源和水资源短缺的问题着迷,他曾经试图打造第一款永动机。(这名学生并不想透露自己姓名。)他告诉泰尔,“在两年内尝试了多次失败后,我意识到,即使永动机研发成功也没有什么用,因为成本太高。太阳供给地球源源不断的能源,但是我们没有充分的利用它。因此我开始着迷于探索节省成本的可能性。”
17岁的时候,他知道了光伏定日镜或者叫做太阳追踪器,是“一种可以把太阳直射光反射到一点的双路追踪镜片”。如果可以找到足够低廉的太阳能制热法,太阳能将比煤燃料更具有价格优势。在斯坦福大学,他就开设了一家致力于解决此问题的公司,但是学校拒绝把他的这个项目纳入学术成绩考评中。因此,他离开了学校,并且申请了泰尔奖学金计划。
我问他是否担心错失掉大学教育的某些福利。“我认为我将能在斯坦福大学之外获得最好的东西。我现在呆的这个地方叫做黑盒子,里面有多家创业公司。它离我学校只有12分钟的路程。因此,我觉得以后将是非常好玩的,因为这里离我们的办公室很近,还有热水浴缸和游泳池,然后我还可以在周末回学校探望我的朋友们。你不仅可以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而且还能以最佳方式保持着原有的社交关系。”
接下来是两位来自斯坦福的大一新生,创业人史丹利·汤(Stanley Tang,中文名汤玮锐)和程序员托马斯·施密特(Thomas Schmidt),他们想要开发一款移动应用QuadMob,它允许你在地图上实时定位最亲密的朋友。来自香港的史丹利说道,“你只需掏出手机就能知道朋友此刻的位置,知道对方是在图书馆还是在健身房。”他曾经出版过一本书,书名为《互联网界富翁: 14名互联网界百万富翁背后的故事》(eMillions: Behind-the-Scenes Stories of 14 Successful Internet Millionaires)。他接着补充道,“每个周五晚上,我都去参加派对,有时候你会和朋友们错过,因为他们可能去参加了其他的派对。所以,我总是会短信给朋友,‘你在哪儿,在干啥,现在在哪个派对?’之类的问题,一般我差不多会给10个好友发短信询问,这非常痛苦。”
当问及QuadMob如何能改变世界,他回答道,“它将重新定义大学生活,把人们联系在一起。一旦它拓展到校园生活以外,我们将重新定义社交生活。我们喜欢把自己看作是缩小数字世界和真实世界差距的桥梁。”
泰尔对此表示怀疑。因为有太多初创企业希望能从Facebook和Foursquare的夹缝中寻求新的创业模式。无疑,这很难把美国从科技发展放缓的泥沼中拯救出来。因此,QuadMob两名创始人申请泰尔奖学金失败了。

1992年,斯坦福学生基思·拉布伊斯(Keith Rabois)进行了一次旨在测试言论自由极限的行为试验,他在导师宿舍外面狂喊,“同性恋!同性恋!希望你们得艾滋死掉!”这次挑衅事件最终让拉布伊斯离开了学校。泰尔当时也在法学院,他身任斯坦福联邦主义协会主席兼《斯坦福评论》创始人,后者比臭名昭著的激进派刊物《达特茅斯评论》文化气息更浓厚一点。这次事件后不久,泰尔决定和好友大卫萨克斯一起合作写一本书,揭露校园里政治正确性和多元文化论的危险性。萨克斯说,“泰尔很早之前就想写这样一本书,过去你如果问我‘他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肯定会说,‘他将成为下一个威廉·巴克利(William F. Buckley)或乔治·威尔(George Will)。’不过,我们知道他想要赚钱,而且不是小数目。他就像是巴克利打算先成为亿万富翁,然后开始做学问。”

最终,《多元化神话》(The Diversity Myth)于1995年正式出版,这也是泰尔的唯一著作,比起巴克利所著《上帝和耶鲁人》(God and Man at Yale),这本书倒是更具有蒂尼西D'索萨(Dinesh D'Souza)的文风。作者在书中列举了一个又一个例子,来表明认同政治在校园内的过度盛行,并警告这种认同政治将导致美国走向偏狭,如果说不是集权主义的话。他把拉布伊斯事件看作是一个面临政治迫害时所展现出个人勇气的案例,他这样写道,“他的举动直接地挑战了我们最为根本的禁忌之一,即为同性恋行为和艾滋建立关联意味着,多元文化论者最喜欢的生活方式之一可能增加他们感染疾病的可能性,意味着并不是所有生活方式都合乎情理的。”

泰尔并没有告诉萨克斯自己性取向的问题。萨克斯回忆到,“那时候泰尔还没有出柜。”事实上,直到2003年泰尔才向自己的朋友公开自己是同性恋,那时候他35岁左右。他问朋友,“你知道有多少金融业的人会出柜吗?”他不想自己的性取向问题会对工作造成影响,他解释道。
虽然他从和不和别人讨论同性恋话题,但是泰尔表示,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写拉布伊斯的那次事件。他说,“在我脑海里,身份认同以各种细微不同的形式存在。我认为,同性恋者、黑人和女性对此都有深刻而不同的体会。我也认为,大家对此有夸大的趋势,把它上升到了意识形态领域。”但是,他十分反感所谓的政治正确性,他认为这种意识形态是十分狭隘的。《多元化神话》这本书如今可能会让泰尔有些尴尬,因为里面提及的校园内的政治正确性比起目前美国这个国家的诸多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泰尔在一个基督教家庭里长大,他本人信仰基督教,不过,他形容自己的信仰“多少有点异端,”这和他信仰文化自由主义有关。他说,“我信仰基督。但我并不试图劝服其他人也保持和我一样的信仰。”(很难想象泰尔会针对其他话题说出这样的话。)索尼娅·阿里森(Sonia Arrison)是《100+》一书的作者,这是一本研究关于如何延长人类寿命的书。二人相遇于2003年,那时候泰尔正在就美国宪法的失败举行一场午餐演讲会。8年之后,俩人成为了好朋友,不过索尼娅表示并不了解泰尔的宗教信仰。她表示,“他从来都不会谈到这些。他认为我应该知道。他从来不会说起他信仰上帝。”

泰尔认为,信仰之于经验论就像是技术之于全球化进程。他解释道,“技术能够导致奇迹般的超自然创造,全球化则导致自然的均变演化。技术能够创造出本来不存在的新事物,而全球化进程则是不断地复制本已存在的事物。”对于拥有同性恋和基督徒的双重身份,泰尔表示,“很明显这让我变得很复杂,但是我仍然不喜欢以意识形态的方式来处理事情,因为这种方式将意味着你必须放弃所有信仰。”

朋友们都认为,他的多重身份并没有对他最重要的理念产生影响。他本人也不喜欢分类贴标签,他自我解嘲道,“我能想到一些案例来说明人们是如何贴标签划分彼此的,但是我觉得那没什么意思。同性恋身份可能让你在某种程度上觉得自己是个不被社会接纳的局外人,关于同性恋有好也有坏。但是,它也会让你感到不自然。可能因为我有天赋且有点内向(而不是因为同性恋身份)才更加深了我这种局外人的身份。可能也是各种因素的综合才变得这样。也许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意识形态”是泰尔最讨厌的词语之一,另外一个词是“政治”。但是,泰尔早期在举办《斯坦福评论》刊物时也曾经积极地投身政治。他于斯坦福法学院毕业后,曾经担任美国联邦法官书记员的职务。后来,他先后向大法官安东尼·斯卡里亚(Antonin Scalia)和安东尼·肯尼迪(Anthony Kennedy)递交过最高法院书记员的申请,均告失败。日后在商业上的成功为泰尔带来了巨大的财富,这让他在美国共和党政治中产生了影响力。2008年总统竞选初期,他向来自德州的自由意志主义者代表罗恩·保罗(Ron Paul)进行了捐助;在普选中,他又对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进行了捐助。他还对来自南卡罗来纳州的参议员吉姆·德明(Jim DeMint)和弗吉尼亚州的代表埃里克·康托尔(Eric Cantor)进行筹资,两位都是反政府的茶党领袖。

2009年,他为一个保守自由派组织捐赠了1万美元,之后,这笔钱被该组织用来资助年轻的激进主义政治家詹姆斯·奥基弗(James O’Keefe)。奥基弗随后制作了秘密视频影像,在这个视频中演示的是教授人们如何偷税漏税、贩卖人口和从事儿童色情活动。这个视频的内容被认为是误导了大众,遭到各方面的声讨,泰尔在接受《村声》(Village Voice)杂志采访时表示,他之前对这个视频内容并不知情,不过他并对此并不反对,但是人口贩卖这类活动除外。去年,他在自己位于联合广场中的曼哈顿公寓中举办了一次募资活动,旨在为保守派同性恋群体GOProud筹款,还邀请了右翼评论员安·寇特(Ann Coulter)为特约演讲人。(去年,他参加了一个针对同性恋婚姻的筹款活动,他还为保护记者委员会进行了捐助)。泰尔还时常会因为某些话语激怒公众,比如下面这段摘自他的文章《论一名自由意志主义者的养成》中的一段话:
上个世纪20年代,是我们得以对政治抱有希望的最后十年。自此以后,福利的受众开始大量增加,女性也开始获得投票权,这两股力量使自由意志主义获得选票变得更加困难,这也让资本主义民主的概念变得自相矛盾。

虽然米歇尔·巴赫曼(Michele Bachmann)曾经把同性恋说成是“个人化的奴役”,里克·佩里(Rick Perry)则把这种行为方式比作是酗酒。不过,泰尔说,比起布什和卡尔.罗夫之前的政治主张,2011年的共和党的主张更具有开放性和容忍度。泰尔相信,同性恋婚姻不再是共和党竞选中制造争端的话题,对于那些对同性恋充满敌意的保守派们,他说,“很多人情感上有些问题,政治是抒导的一个途径。”对于共和党不相信科学,他也觉得不是没什么了不起。泰尔自己,可能处于逆向思维的习惯,他对于达尔文进化论也不完全相信,“我认为它是可信的。但是,也有可能它还不完整,它可能需要一些补充,尽管可能是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内容。”全球变暖也“应该是真的,”但是由于政治的笼罩,让人们无法客观地处理这个问题。在泰尔看来,科学离政治越近,就会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也更加不确定。

可能正是因为这些早期的政治活动,让泰尔逐渐开始对政治反感。他对于政治能够解决最根本问题表示怀疑,认为自由意志主义者不能赢得选举的胜利,因为大多数美国人都不会为放任自由的资本主义投票。“乐观点说,政治很遭,最坏的说法是,政治是丑陋的伎俩。因此,我觉得,如果我们过去少搞一点政治,现在情况会更好。迪斯雷利曾经说过,所有职业政治家都将以失败而告终。”(其实这句话的原作者是英国政治家伊诺克·鲍威尔,原话更让人绝望,“所有职业政治家的生活都将以失败而告终,除非在春风得意的当口隐退。”)后来,泰尔没有参与2012年的选举资助活动。他把时间和钱财花在打造“自由的机制”上,这样技术才有可能打赢这场仗。

三月末,泰尔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他的房子坐落在要塞公园和海湾之间,毗邻旧金山艺术宫剧院。一个装满科幻小说和哲学书的书架、一副棋盘,似乎在诉说着住在这里主人的生活方式。另外一边是起居室和餐厅,装潢得很得体,可以显出主人无可挑剔的品味。泰尔的个人助理,几个身穿黑裙的金发女郎,不停地为客人斟酒和带领刚刚到达的客人就坐。一共会有三道菜,其中一道菜客人可以从清蒸野鲑鱼和平底锅煎甜椒玉米饼中自发选择。
这是一次隆重的烛光晚宴,这种场合让泰尔的客人和泰尔本人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泰尔的客人有萨克斯,他是泰尔在斯坦福的好友兼《多元化神话》一书的合著者;有诺斯克,他是任职Founders Fund的一名生物科技专家;有尤德考斯基,一名人工智能研究者,此外,他还是一名自学成才的典型,8年级时辍学,出版过一本网络同人小说《哈利波特和理性之道》,这本书改写了原著,从科学方法的角度来解释哈利所拥有的魔法力量;还有帕特里·弗莱德曼(Patri Friedman),他是海洋家园协会(Seasteading Institute)的创始人,此人个子不高,头发乌黑蓬乱,有一撮小胡子,他的打扮像Raskolnikov一样古怪得不合时宜。他住在硅谷一个代表自由和爱的自由意志主义社区里,这个社区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关于这个社区,他经常发布博文和微博,“就像是多妻制一样,它可以刺激政府更具竞争力:更多的选择和竞争将产生更多挑战、改变和成长。”

谈论的话题主要有两个,创业的优越性和高等教育的无用性。诺斯克认为,最棒的企业家应该为一个创意拼尽全力。Founders Fund支助这些有理想的人,让他们自己打理公司,保护他们免于其他风险投资家的干预。一般这些投资人希望让那些没有创造力的管理者来经营公司。
泰尔开始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在美国,有梦想的年轻人爱去的四个地方是:纽约、华盛顿、洛杉矶和硅谷。如今前三个都已经饱和了;华尔街在金融危机之后逐渐失去了吸引力。如今只剩下硅谷能够吸引有梦想的年轻人,虽然他们的创意有时候会被高等教育抹杀掉。泰尔奖学金就是为了帮助那些有野心的年轻天才们实现改变世界的梦想而设立的,在他们的棱角还没被完全磨砺之前。
我提出,在学校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比如阅读文学和哲学作品,比如和不同观点的人进行辩论的乐趣。毕竟,这是泰尔自己的经历。在《多元化神话》中,泰尔和萨克斯这样写道,“多元文化论的解药是文明。”我不反对这个观点。信奉自由意志主义的企业人难道不是另一支自贴标签的认同政治力量吗?

我的话一出,很快受到了大家的反对。尤德考斯基说,对于我刚刚提到的巨著他感到一阵不适的生理反应。而诺斯克的不悦之情则更加明显,在伊利诺斯州上高中时,他英语就不及格,因为老师说他没有写作能力。如果泰尔奖学金那时就存在,像他这样的学生将会少走很多弯路。
泰尔面带微笑,对于饭桌上的话题走向感到十分很满意。他向后推了推自己的座椅,说道,“大部分晚宴持续时间不是太长就是太短。”
脱离政治化是一名自由意志主义者的权利,同时也是作为亿万富翁才能享有的特权。泰尔承认,“总会有人问及,逃离政治是不是一种自私的行为。你可以说,整个互联网就是逃避主义者的世界。看看过去十年内发展起来的互联网公司,你会发现经营者们多多少少都有点自闭。现在,罹患阿斯伯格症的轻微患者不少。你不需要销售,这些公司本身就有点反对社交。”但是,他接着说道,“在一个大部分事物都不够好、很多东西都功能失调的社会,互联网创业是你施展价值的最好方式。你可以说这是逃避主义者的做法,或者是因为不愿参与政治所作出的举动,但是可能这也是你能为这个国家提供帮助的最佳方法。”

和许多硅谷投资人不同,泰尔明白,东边30英里之外的人们情况不好,这个问题远比“谁是下一个社交媒体公司”来得重要。他也知道,很多企业也为此进行了各种尝试,目前仍然是没有答案。“企业的失败可能会导致我们进入马克思主义;或者让我们实现自由意志主义的理想。看起来似乎能以不同于传统企业的发展模式发展,不过,未来的发展模式还不确定,以至于我们无法预测它最终的发展方向。”
当人们嘲笑他的风投产业的时候,他也会开心地笑起来,不过,他仍然信奉这个错误的理念(即跟大众相反的逆向思考方式将永远是对的)。在拉布伊斯事件之后,他为这个站不住脚的观点进行辩护,就像是一个人和整个世界对抗。他对布什的厌恶直到后者陷入低谷后才减少,对于奥巴马也一样。泰尔在金融危机中损失了几十亿美元资产,因为他拒绝随大流,希望以逆向的方式处理危机。如果说人工智能和海洋家园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原因不会是政治家和教授们对它们的嘲笑和恐惧,泰尔的乌托邦计划希望到底有多大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创新缺口导致经济发展放缓能够解释很多事情,但是它不是真理。自从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火车和飞机技术几乎没有发展,平均工资水平也没有什么涨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党美国工人生产力大大提升的那些年,中产阶级开始塌陷。(泰尔说,“我不相信那些生产力数字,我只看投入,而非产出。”)那么,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技术突破会扭转这种趋势吗?“是的,机器人革命会让很多人丢掉工作,因为同样的工作你需要的人数更少,这将对社会产生重大影响。这将把人类解放出来。虽然对于这种社会转型人们会有些不适应,但是我认为它不会持续很久。我们过去也有过全球化的问题,”泰尔回答道。

不过,如果硅芯片制造能够外包,那么抗衰药物制造是否也可以呢?在一个缺乏规范的市场里,这些药物能够公平进行分发的保障是什么?技术性的突破不一定每次都能够减少不公平的事情发生,有时候反而可能会增加不公平事件发生。延长寿命就是一个很贴切的例子,正如泰尔所言,“最极端的不公平是来自活人和死人之间。”很大的可能性是,第一个依靠这种药物活到一两百岁的人肯定是有钱人。
对于苦苦挣扎在生活水平线之上的美国人来说,能源和食物是两个急需技术突破的行业,前者控制国家经济,后者则决定着物价水平。泰尔说,“我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它有很重的政治意味,我有一种想要躲着它的本能。”在泰尔构想的科技乌托邦中,住着几千名美国人,他们拥有由机器人驾驶的汽车,每个人都能活到150岁,而其他人则会被比他们聪明的机器人挤掉工作机会,然后60岁就死掉。
下一场伟大的技术革命马上就要来临,但是它不会自动地改善大多数人的生活。它需要政治的参与,虽然丑陋,但是却是不可或缺的推动要素。自由意志主义者崇拜个人自由,鄙视社会规范,这对那些不想长大的人来说具有十足的吸引力。泰尔特别喜欢“瓦解”和“风险”这两个词,从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他并不关心普通民众的生活,对于他们因为无聊的工作、债务危机和孩子们不高兴而产生的心碎和挫败感无动于衷。泰尔和他在硅谷的圈子一起畅想未来蓝图,这是其他人不可能体验到的。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观点找到逻辑和分析上的支持,但是一个个体的个人哲学通常会受到早期对世界印象的影响,即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泰尔也不例外,他想要永远活下去,选择逃到外太空或者海洋城市里,和一个能和他讨论托尔金的机器人下棋,这些都是他童年时代都想象过的梦想。

无论如何,泰尔的这些梦想都是为了改变世界。“长时期以来,我们都把问题弄错了。我认为能够提出‘如何能让美国变得更加美好?’这样的问题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尽管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进展不顺利,但是我却对此很有乐观。目前我们正经历着一场危机,不过并不清楚它未来的发展方向。但是至少每个人都知道了世界正在腐烂。这就比生活在一个腐烂的世界但全然不知甚至还自我感觉良好的情况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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