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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培风客 (ID:peifengke),作者:Odysseus,原文标题:《超越自我的理性》,题图来自:AI生成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人类在勇敢地打一场太空战争,然后战争进度很不利,我在月球基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外星飞船在降落地球,我们准备做最后的突击,从月球背面出发。
每一个事情都很合理,都很紧张,然后我看到从机库里面推出来的是一架螺旋桨飞机。然后我当时第一反应是,tmd这是啥?太空中没有气体,螺旋桨有个毛用,然后我开始怒喷机务。喷了两句我意识到,这怕不是在做梦吧。然后我就醒了过来。
因为我以前是学物理的,所以在睡梦中我有很多次这种经验,这种叫做清醒梦的体验,在现实生活中,或者说在投资中,有一种很类似的感觉。我把它叫做,超越自我的理性。
比方说2020年3月份的时候,我觉得黄金因为美国降息和美股可能的大跌要涨,然后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在流动性危机中被大干了一场。在最恐慌的时候,我差点就一键清仓。但那时候我想,如果过去半年到一年,在这个市场我都是领先市场,预判了别人的预判,那我现在这么悲观的时候,应该也是在所有人悲观之后,因为我之前的入场点比其他人好,信仰比别人更深,那理论上我的承受能力比其他人更好,那我都这么悲观的时候,其他人肯定都已经不行了。所以我忍了一下,没有清仓。
这种时候就是,当你的情绪很悲观,当你的“理性”已经失效的时候,你还应该超越一下自我,否定一下当下的自我,再去寻找新的理性。在最悲观的时候反着做和最乐观的时候反着做是极艰难但也极牛逼的。
这肯定非常难,但其实也没那么难,看多了就好了。商品市场基本上每年都有一个明星产品,过去几年我有印象的,动力煤、棕榈油、白银、铜都有。每一个情绪的高潮,都是类似的。所以看多了之后,就会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你听音乐,你听得足够多,就知道高潮什么时候来。
这两天在纽约,我就有一点点这个感觉,这个感觉最强烈的时候,就是我坐在中央公园,看着前面这两个楼的时候。
这两个东西都是超高层建筑和奢华住宅。超高层建筑中国朋友都不陌生,2015年上海中心,2016~2018年长沙的IFS,这种东西因为低效率和高溢价,其实很像是纪念碑,就是你在最好的时候修一个纪念碑,大部分时候你都不会修这个东西。超高层建筑往往也是经济见顶的一个迹象,这意味着大家有足够多的钱,去搞一些不务生产的事情。
在历史上,这种享受经常被解读成败家的迹象,但如果你看多了一点历史,你会发现,还有一个解释是,你钱太多了意味着你在经济的高点,周期性本来就是往下的,你节省一点可以好一点,但也不阻止趋势。
上一周美股刚刚新高,市场情绪显然是不错的,和2022年10月那一次确实是天壤之别。基本上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美股的空头。
每一个人都在说类似的逻辑,不可承受的萧条,股价上涨需要代价,但这个代价是别人承担。
作为一个自上而下的投资者,一个商品的投资者,我对代价这个事情的理解,和股票投资者是不同的,在商品世界里面,代价意味着对手盘,有些时候你做多时,你面对的是生产者的套保盘,其实这种时候是个双赢,你赚了钱其实生产者也不怕价格上涨,只要他的套保比例不够高。
但,任何代价都有不可承受的那一天,没有涨上天的价格,也没有一直跌的价格,而股票尤其是美股投资者,因为上涨的周期更长,涨上天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要考虑到,发达市场周期一般比新兴市场更长(疫情后可能变了,但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确认),所以一个在美国市场做股票投资的人,比一个在新兴市场做商品投资的人,他会活得更轻松,拥有更长远的视角。
在和平年代这肯定是一个优势,但我觉得在混乱的时代,更警惕的人会有优势。
在我看来,美股的上涨其实是两种人在承受代价:
在美国国内,贫富差距拉大,资产价格的上涨导致了有产阶级、中产阶级和底层人的差异;
在全球范围,美国需要源源不断的海外买盘(尤其是现在,本土超额流动性快要枯竭)去支持美元和美债。
一个能够持续向全球融资,进行财政或者货币宽松的国家,一个中产和高层资产深度绑定权益市场的市场,在大部分时候表现都会非常好。但这不是没有代价,表现好也不是没有前提。
最关键的,要有足够的海外资金给美债去融资,美元要持续成为全球货币。这个问题最大的风险其实不是中国,是特朗普,我觉得trump没有想清楚的是,美债的买盘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美国从全球进口商品,美国是唯一一个勇于加杠杆的发达国家,美国进口商品,全球其他人拿到美元,然后大部分买成美债,最近几年因为安全也有一些人配置黄金。
如果美国不从全球买商品,这个硬币的另一面就是美债的买盘必须回到国内,也就是进行一部分自融。这其实对美元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利益是在交换中得到融合,没有贸易就没有利益,我真的不知道一个孤立主义的美国有什么外交盟友。
我是孤立主义,你也是孤立主义,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读过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的就知道,两个全球化或者比较包容的国家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但这个命题的反面不一定是真的,两个孤立主义的国家不一定是朋友。
而持续的种族、性别、政党分裂,在未来是否能保证政策的持续性,财政和货币政策能否平稳过渡也是一个问题。
在前几周桥水和GIC讨论过美国例外论的问题,美国最大的例外就是它承担了保卫全球秩序的工作,因此它拥有无限的货币发行权力。市场把美债当作一种无风险资产。任何一个国家,你的债券被当作全球范围内的无风险资产,你的经济一定发展好。
所以在花团锦簇中,只有一个阴云,就是本土的割裂,导致美国不再承担全球的责任,导致自己的债券和货币出现问题。
美股出问题是很容易救回来的,经验也很丰富。
商品出问题也不难。
但美元和美债的买盘,建立在全球秩序和美国超然的实力地位上。也建立在国内经济和政治的稳定上。但如果我们稍微看远一点,这里会有一个矛盾在于,共和党和民主党,都没有一个兼顾国内和国际的解法,这其实是特里芬难题的现世回应,美国的利益同时包括美国全球的利益和美国本土的利益,在割裂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兼顾的解法。
这些问题都是长期问题,它发酵需要时间,在美国刚刚破历史新高的时候去讨论风险也是太早。但对于一个商品交易者来说,一个东西破前高的时候,是最爽的一段,时来天地皆同力,但也是需要开始警惕的时候,因为后面也会有一段运去英雄不自由。在黄金上是如此,在美股上我也是如此,当然美股和商品比起来周期要长一点。
所以这不是说美股马上有很大的风险,如果用一句话总结这篇文章,这就像2015~2018年的中国,你看到了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如果不是之前做得好,那这些大楼不可能存在,但这些大楼存在,可能也说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些风险正在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