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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摊经济想要解放的恰恰是被这些表面秩序压制的供给和需求,它也会挑战我们所熟悉的对城市治理的理解。题图来自视觉中国,广东汕头南门街头早市,摆摊者开着豪车拉货摆摊。本文来自经济观察网,作者:吴晨(《经济学人·商论》执行总编辑)
城镇化的政策总体上是有规划的,很强调秩序,而地摊经济恰恰是这种秩序的反面。它想要解放的恰恰是被这些表面秩序压制的供给和需求,它也会挑战我们所熟悉的对城市治理的理解。希望地摊经济在整体经济面临下行压力的时候带来繁荣和就业,同时也能改变对秩序的定义。
如果真正创建有活力的地摊经济的市场,它一定是混乱的,缺乏规划的,小商小贩的,一哄而上的,这些都是市场配置供求的过程,而经历的初始的混乱之后,可能会形成新的秩序。对这种秩序一定不能理解为是“井然有序”,而是一种杂乱而有章的烟火气,这是一种新秩序。
这种秩序应该强调一种规则:在什么时间点什么样的公共空间可以被占道使用?不同的业态需要有哪些最基本的标准?如果涉及到用水、用电、排水、排污,又需要有哪些支持的措施、监管的措施和辅助的设施?怎么执行最基本的食品安全和质量保证?
如果地摊经济不是权宜之计,这种秩序也意味着制定参与者与监管者共同遵守的游戏规则,任何一方都不能单方面撕毁这样的游戏规则。
如果把眼光再放远一点,会发现地摊经济会给城镇化带来全新的方向。全球的城镇化经历了一连串的变化。从美国式样的摊大饼、发展郊区、依赖汽车的资源耗费型的城镇化,日渐转向日本的那种巨型城市的城镇化,强调密度、公共交通、可以行走的都市,而这样的都市一定会有更多“烟火”的机会,这样的都市需要重新发现和创造实体的“市场”。这种市场不是房地产意义上的百货大楼或者大卖场,而是人群自发组织起来的集市。
在欧美,很多城市都保留了农人市场(Farmers’ Market)的传统,周六在市内的广场或者城郊的空地上划分出地区,允许大家摆摊。城里人也很喜欢这样的市场,因为可以买到便宜又新鲜的蔬菜水果,或者自家制作的糕点面包,还有一种别样的逛街的氛围。
去年圣诞节,我在布拉格的各个广场都能看到自发组织的集市,捷克人的圣诞节和新年庆祝从11月底一直要持续到1月初,广场上的集市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也成了游人交织的地方。在英国的不少城市,周末的时候,也经常会在公园的一角会临时搭起旋转木马等儿童的游乐设施,与集市比邻,成为都市人带着孩子消遣的地方。
到了周一,几辆集装箱卡车装着拆整好的游乐装备,拉到下一个城市,仿佛是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巡回马戏团。当然,更常见的是在自家的后院或者社区的空地上摆摊(yard sale)。做穷留学生的时候,从邻里的摊子上搬回来不少便宜的家具和生活用品,这也是一种循环经济。
举这些例子,其实想强调地摊经济可以有很多可能性,但归根结底,如果想要繁荣的地摊经济,至少需要三方面的思考:
第一,我们应该制定什么样的规则,在城市公共空间里——无论是路边还是街角,是公园还是广场——允许普通人尝试着去做生意,互通有无,用“免租”的补贴,让他们能提供一些更价廉物美的产品和服务,创造出一种蓬勃的社区市场,来满足可能被标准商业所忽略的需求。
第二,我们应该怎样鼓励更多人参与到地摊经济中,而不是简单地把地摊经济工具化和某种程度的“污名化”,让有需要的人都可以真正从零工经济中做到补贴家用,或者在面临失业的当下可以有小小的创业机会;
第三,我们更需要把地摊经济与更广泛的经济连接起来,而不是划分出一块非常具体而微的地方,允许摆摊。这种连接可能是鼓励简约生活的循环经济的一部分;可以是增进社区连接的“吃喝玩乐”;也可以是满足许多为大都市提供各种服务的人群找到自己休整的空间。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空间需要穿透不同的圈层,不只是隶属或服务某一群人,可以让所有的都市人都可以在赶集的快乐中更好地去了解其他人。
本文来自经济观察网,作者:吴晨(《经济学人·商论》执行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