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困住5G产业？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出色WSJ中文版 （ID：WSJmagazinechina），作者：Drew FitzGerald，编译：刘潇怡，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全球各大电信运营商都对 5G 网络寄予厚望。但截至目前，一切仍然只是希望。

为了做好准备迎接第五代蜂窝技术，各国的运营商已经花费数千亿美元购买新的设备、软件和无线许可。高端行业政府决策部门也对此表示鼓励，希望通过实现最先进的网络访问，催生一批以该网络为基础的高科技产业。

然而，许多国家的无线服务营收增速不均，令人不禁担忧，价格不菲的网络升级是否真的能为网络运营商带来增收。

要了解原因，不妨先看看经常被人们同时提起的两种 5G 技术：

一种基本上是 4G 的加强版本，可以让智能手机拥有更快的下载速度和热点连接。在发达国家，这种网络技术正越来越普及。电信行业研究机构 Omdia 的数据显示，去年全球的 5G 连接数量已经超过 5.2 亿。但这些消费者能否为各大电信运营商带来可观的增收，尚有待观察。

第二种技术则致力于创造大量的智能设备、分布式数据中心和私人蜂窝网络，从而改变商业世界的运作方式。这就是 5G 的财富密码——创造出一批前所未有的全新网联行业。但是，目前来看，这类先进无线服务的使用者和供应商仍寥寥无几。

业界乐观人士坚信，第二波浪潮即将到来；只消几年光景，这些创新就能从图纸变为现实。

但即便事实证明，这些乐观者对 5G 浪潮的到来判断正确，谁也无法保证这些利润最终能够进入运营商的口袋。谷歌母公司 Alphabet、亚马逊和微软公司等科技巨头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为 5G 网络打造专门的软件和服务，以便通过新的移动通信标准获利。

真 5G 还要多久才能真正普及——以及企业愿意为此投入多少资金——这个问题可能会持久地影响电信运营商的投资消费群体，甚至其业务所在国的经济。

那么，为什么 5G 还是没有像许多业内人预测的那样，彻底颠覆行业标准呢？原因可能有以下这些。

热脸帖向冷市场

无线运营商想要通过 5G 投资获利，首先要说服现有手机用户，使他们愿意为更快服务支付溢价，物有所值。

用户在这方面的反馈让人喜忧参半。 

在美国，好消息是，一些之前竞争较少的地区，Verizon 和 T-Mobile 等手机运营商早已积累下几十万 5G 家庭网络用户。网络服务的加快，全有赖于美国最近升级了 5G 设备的几万个手机信号塔。

两家无线运营商均表示，计划在未来几年内新增几百万宽带用户。这对手机用户数量早已过亿的美国企业来说，只是微薄收益，不过，已建成的网络可以带来额外收入，从而提高他们的营收底线。

现有的智能手机用户为 5G 支付溢价的意愿并不明显。2019 年，Verizon 试水推出每月 10 美元的 5G 连接服务，最后还是放弃额外收费。该运营商现在推出的高级无线套餐包括了完整的 5G 服务，以及 Disney+ 会员等其他福利。

今年 2 月，Recon Analytics 公司的手机用户意向调查显示，在消费者选择或放弃某运营商的原因排名中，“更好的 5G 网络”位列第四，远远低于他们关心的一些基本因素，例如更低的价格和更好的网络覆盖。

这种冷淡反应普遍存在，部分原因来自一项仍然占据无线网络大部分带宽的活动：视频。得益于 4G 网络的普及，TikTok 等视频服务将高清视频变得随处可见，从而实现繁荣发展。而 5G 网络所带来的各种便利，例如无缝传输和更高清的视频，在连超清视频都无法呈现的小屏手机上毫无用武之地。

由此可以看出，人们虽然十分乐意升级 5G 手机，却未必愿意为相应的蜂窝网络支付溢价。与此同时，新出的手机应用也很少能够展示出无线通信新标准的潜能。

日本 SoftBank 的一则 5G 广告

Recon Analitics 公司负责人 Roger Entner 表示：“毫无疑问，大家都想拥有更快的速度——但是，他们并不关心是不是 5G，因为根本没有‘杀手级’的 5G 应用。”

无处不在之前，设备在哪呢？

许多电信行业的专家预测，“杀手级” 5G 应用将改变整个工业环境，由传感器、车辆和其他设备等组成的“物联网”早已开始为农业、工厂和运输网提供服务。但是，制造商目前尚未能够实现 5G 设备的大规模生产——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困扰着整个电信行业。

法国工业巨头施耐德电气公司就正在对其一家电气设备工厂进行改造，想要利用连接无线网络的数字传感器等工具提高产能——这家位于美国肯塔基州列克星敦的电气工厂已有 64 年的悠久历史。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施耐德电气搭建了一个私人无线网络，但是发现要想连上 5G 网络，他们必须对其使用的现成传感器和机器人进行改造。

施耐德聘请日本电信电话公司的子公司 NTT Ltd 来进行网络管理，并为新机器布线，使其能够接入 5G 网络。这些机器被连接到一个只在工场附近可用的 5G 定制网络。虽然项目负责人表示，这些高速连接使机器变得更加好用，但最初的设计意图并非用于蜂窝网络。

“设备在哪里？“NTT 的执行副总裁 Shahid Ahmed 问道，“到头来，几乎所有东西都要定制。”

技术难题，更是矛盾

企业面临的并不仅仅是设备的缺乏。5G 向企业用户承诺的一些好处，正好与该技术的技术限制相抵触。

企业要想充分利用 5G 优势，需要低延迟的网络支持，这意味着数据在网络的电路和微处理器链中的往返速度必须快过同类型的 4G 网络。降低延迟能让一系列敏感应用程序飞速运行。但是，这种闪电般的快速反应在网络中很难实现，而且成本高昂。

负责 Dish Network 网络开发的执行副总裁 Dave Mayo 说：“我们和其他人一样，每次都在以毫秒为单位进行战斗。” 他说，他所属的无线供应商已经在一个全新的复杂网络中，成功实现各部分的无缝运转。

韩国街头，灯箱上列出了 5G 的应用场景

5G 网络的响应速度以毫秒为单位，也取决于一条信息在被处理之前所要经过的物理距离。这意味着，像视频游戏和 VR 头盔这样的低时延应用最后也许只能在城市里实现，因为只有在这些地方，各大企业才会将这种投资视为必要。Mayo 先生说，每个基站的微型数据中心未来都将成为 5G 软件开发商的“乌托邦”，但是，科技公司和电信运营商可能会更有针对性地进行投资，这将导致 5G 技术在各地理区域间的发展不平衡。

高昂的成本

全球范围内，尽管美国等国的大型手机运营商在 5G 上的投资已达数十亿美元，其他运营商——尤其是在新兴市场——却迟迟不肯将稀缺的财政资源投入 5G 技术，因为还有其他的优先事项更值得他们关注。同时，适用于下一代移动通信的新无线频谱许可证成本不菲，这些高管对此很不情愿。

造成这种不情愿的原因是，在许多发展中国家，5G 手机的价格仍然过于昂贵——这意味着，对他们来说，与其把钱用于 5G 网络建设，不如用来加强这些国家的 4G 服务。北美的手机运营商还能经常性地为单价一千美元以上的智能手机提供各种折扣和补贴，相比之下，在拉丁美洲电信运营商 Millicom International Cellular SA 的服务范围内，移动设备的平均售价仅为约 30 美元。

这家运营商的首席执行官 Mauricio Ramos 表示：“贸然升级 5G 只会让资本远离需要它的地方，让我们先完成 4G 工作吧。”

Ramos 还表示，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手机运营商正将稀缺资源用于增加光纤基础设施和 4G 设备，为仍然缺乏可靠手机服务的数百万用户提供网络连接。

他补充道：“用在 4G 上的每一分钱都不会浪费。”因为 5G 网络能够兼容上一代的智能手机。

无线贸易协会的内部研究小组 GSMA Intelligence 估计，2021 年至 2025 年间，5G 投资将占据北美运营商资本支出的 97%，该比例在拉丁美洲、中东和北非为 63%，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则为 34%。

那么，谁能获利？

电信运营商所承诺的 5G 时代也许终将到来——高速的网络连接，与附近数据中心的低时延连接，还有大量可以随时联网的智能设备。即便如此，面对目标瞄准新兴市场宝贵份额的科技巨头，已投资大量资金进行系统建设的电信运营商可能仍然无法赢得这场金钱游戏。 

无线行业的领导者们常常满怀羡慕地谈起，手机制造商和应用开发商如何利用 4G 网络优势实现了财务繁荣，电信运营商想要增收却仍然困难重重。

导致电信运营商未能充分利用这股热潮的原因很多。一些企业虽然投资了流媒体视频和数据中心管理等增长型领域，却在被更为灵活的竞争对手抢占份额之后，便将这些筹码尽数放弃。

最近在巴塞罗那举行的世界移动通信大会上，澳大利亚网络运营商 Telstra 的首席执行官 Andrew Penn 指出：“超额价值确实存在，但是过去大多数时候，作为一个行业，我们错过了太多应有的价值。增收的平台由电信行业一手打造，但增长的利润却大多由其他行业达成，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电信和科技行业的一些高管私下表示，怀疑国内的手机和宽带公司无法像科技巨头那样，从有意愿在云端运行复杂 5G 应用程序的客户那里获利。如果 5G 软件、数据储存甚至取代有线和无线网络的私人网络的费用由大型云服务提供商收取，那么，电信运营商就会沦为次要角色，获得更少的利润。

网络软件开发商 Working Group Two 的首席执行官 Erlend Prestgard 说：“无论是最小的仅靠一张信用卡就能运营的个人初创企业，还是规模最大的跨国企业，亚马逊都能为其提供服务。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尽管市场反应冷淡，时延问题无从解决，高昂成本暂时也只带来微薄收入，许多电信运营商仍对前景表示乐观。Verizon 在 5G 频谱和基础设施的投资中全球领先，它在最近的投资者更新中指出，未来几年，新的高速无线技术将为其业务带来快速增长。

Verizon 提到，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向手机用户销售价格更高的服务套餐，推出无线家庭宽带服务新业务，还可以向企业销售移动边缘计算服务，为其包括制造在内的业务带来效率上的提升。

有了移动边缘计算，制造商就可以将软在工厂内部或附近信号塔——而非偏远的数据中心——的云计算服务器上运行，从而提高组装线机器人的反应速度。

Verizon 打算通过两种方式来提供这些移动边缘计算服务。其中，私人网络模式可以让手机运营商自主决定与客户之间的关系。同时，Verizon 也与其他公司达成协议，利用亚马逊的网络服务、微软的 Azure 和谷歌的云平台等资源，建立开放共享的移动边缘计算系统。客户可以自由选择其中任意一种。

Verizon 的首席执行官 Hans Vestberg 表示，无论企业客户最终选择使用 Verizon 还是大型云计算企业提供的服务来运行其私人 5G 网络，对“我们的收入和利润创造空间都不造成任何影响”，

AT&T 和 Azure 已经联手合作，共同为福特汽车公司位于密歇根州迪尔伯恩的电动卡车生产线提供 5G 服务。AT&T 的业务主管周慧安表示，两家服务提供商通过分担福特工厂内新建的 5G 网络运行任务，共享利润成果，该网络可以帮助工人向汽车隔空发送软件更新，扫描部件缺陷，使手机和平板保持联网状态。

“这是一种十分平等的关系，我们为同一个客户提供支持。”她说道。

欧洲电信巨头沃达丰的网络架构总监 Yago Tenorio 表示，提供 5G 服务的利润将由科技公司和电信运营商共享。但他认为，网络运营商在这方面享有关键优势，因为它们控制着位于信号塔和其他不动产附近的几十万个网点，这些网点可以为无人机、VR 眼镜和待开发软件等低时延应用提供支持。

他表示：“虽然真正实现可能需要十年的时间，但这是（行业发展的）方向。所以，我认为这次运营商将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出色WSJ中文版 （ID：WSJmagazinechina），作者：Drew FitzGerald，编译：刘潇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