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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3 09:40
小日子里的烟火气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食谈(ID:yishitan001),作者:蒋瞰,原文标题:《蒋瞰|辣油馄饨的小城故事》,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文章摘要
本文讲述了在湖州善琏老街振兴路上的“章记善琏辣油馄饨”店的故事,描述了其特色食物和小镇的历史背景。

• 💥 描述了善琏辣油小馄饨的制作过程和特色,带有浓厚的本土文化气息

• 🌶️ 探讨了辣椒在饮食文化中的重要性,以及辣味对人们的吸引力和快乐感

• 🏘️ 讲述了善琏小镇特殊的历史和发展路径,展现了小镇的独特魅力和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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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清汤大馄饨,一碗辣油小馄饨。”在湖州善琏老街振兴路上的“章记善琏辣油馄饨”店,我和老陈是这样点的。我吃不了辣,小馄饨怕吃不饱,所以,想都没想就要了清汤大馄饨。但很快,两碗馄饨上来后,我就从“让我吃一口辣的”到“算了,整碗都给我吧”。


一次转念不稀奇,稀奇的是次次都这样。善琏辣油馄饨的确鲜美。


章记,以及旁边的根凤,和对面的施记,都是老店,黑漆漆的店里,总有人进进出出,无论是不是饭点。几个散放着的碗里已经放好了调味料:辣油、盐、葱。出锅后的小馄饨直接浇在上面,和红辣油融合,皮子不仅没有瘫软,遇热后反倒发出了十足的空气感,勒出坑坑洼洼的纹路。皮薄馅鲜,犹如气泡朵朵。


不相识的客人挨着坐或是面对面,吃得热乎,还没习惯这辣味的人不停抽纸巾,擦汗擦鼻涕。吃完不够再要一碗的大有人在,吃馄饨也会上瘾。



上瘾的不止是馄饨,还是辣油。


如果是馄饨,那到底是肉还是皮?说是肉,肯定错不了,那一点点的粉红肉馅都是猪前腿纯精肉。阿姨用一根薄竹挑,搭一点点肉糜,因其指舞如飞,极其麻利,几根手指一窝,轻轻一捏拢,看似随意,但得保证下锅不会散开,又不能形成一个僵硬的面疙瘩,这样浸在汤水里才有滋味。


但善琏画家孙育良不太敢吃小馄饨,味道是好,但下锅后快速捞起来的小馄饨里的肉相对难熟,所以每次吃了他都会拉肚子。有时候特别想吃,就跟阿姨说“多煮一煮啊”。他说,镇上都是熟人,不好意思直说“煮煮熟”,怕坏了人家心情。


我倒是觉得皮子是精华,很多时候,光是捞起垂帘般的皮子就让面食爱好者心花怒放。这种皮子早先都是自家做的,白面按照一定比例加入盐水,反复揉压,增加弹性,变成一张薄如蝉翼的大面皮,再用模具切成一张张吹弹可破的小馄饨皮。薄如纸,轻似羽,蒙在报纸上透得出字来,却不失韧性。


也是可以偷懒的。我问过馄饨店的阿姨,她们倒也坦然,直说都是菜场里买来馄饨皮,再回家擀薄。但无论如何,馄饨必须现做现吃,毕竟皮子太薄,不好保存。


和米饭不同,面食这种东西,放置时间一久,就会因为过分发酵而坨掉。所以馄饨多半出现在早市,最多延迟到中饭,你去问,过去江南人家很少晚饭的时候吃馄饨面。


如今是变了天地。市井小吃有了识货之人,还跻身为“网红”。善琏辣油小馄饨6块钱一碗,食客络绎不绝,还有不少是慕名前去的,一日三餐都可以去店里吃。发个朋友圈,天南海北的人都留言“马克”,一副立刻动身来吃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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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让人欲罢不能(比如我每次都反悔,改吃辣油馄饨)的理由,肯定是辣油,这种特别的调料,让馄饨变得鲜嗦——湖州土话里,一个“嗦”字就有了嘴型,让鲜味形象了起来。


善琏辣油馄饨有自己的辣椒标准。每年9月是辣椒成熟期,当地农户家就会进行大量采摘,开馄饨店的人就去农户家购买。辣椒去蒂,搅碎,慢慢熬制,繁琐而漫长,却带着时间的印记。


但是,湖州这个太湖南岸的江南清丽地,鱼米之乡,口味向来清淡,怎么会出品了这么辣的馄饨?似乎小镇上的人都爱吃辣,要不然也不会被默认为加辣——端上来的馄饨已是成品,表面上漂浮着一层红红的辣油。


我问了很多人,也说不出个确准。说得最多的是因为水乡湿气重,需要吃辣出汗排湿。再聚焦一点,得归功于善琏是中国笔都,湖笔制作曾经是全镇的产业支柱,而制笔工序里有一道“水盆”,女工常年把双手浸泡在水中,需要吃点辣的驱除寒气。


也有一个说法,辣油是让食物有颜色的好办法。在过去,为“灰色调”的中国人提气。


地方文化学者徐勇给出的理由是“善琏见过世面”。大运河流经善琏,这一段被称为“含山塘”。在过去,大运河就是高速公路,一头连着杭州,一头通往北京。本来在家中做毛笔的农民发现通过运河可以把笔卖出去,赚到钱,贸易也便由此展开,善琏也成了湖笔交易中心。万安桥,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东桥下,过去就是最集中的交易地,每遇笔市,这里便集聚了来自大城市的笔商。人口流动,商贸往来,也带来了“辣”这种口味,如同我们现在爱吃川菜。


终究是清秀的江南,同样是辣,和成都的麻辣,长沙的干辣,贵州的酸辣稍有不同,善琏馄饨的辣,是鲜辣。这种鲜,带着南方的水灵,所以让人欲罢不能。而辣也没那么霸道,虽然小馄饨的标准版本是辣油,但店家还是给不食辣的人一个“不放辣”的选项,不像那些嗜辣的城市,辣是唯一,没得挑。


对返乡青年赵家康来说,辣油馄饨是他和家乡的牵绊,是成长的见证。小时候,要半碗,特地叮嘱“不加辣”;年长一些,吃得下一整碗了,尝尝辣油,总想无限接近于同时代的大人;直到有一天,赵家康发现,正常的、标准版的善琏辣油馄饨让他觉得倍爽。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长大了。


我的朋友周华诚编过一本书《陪花再醉一会儿》,作家何婉玲在里头用了一整篇幅讨论“辣的瘾”。她说,一日不食辣,好似没了精神,莫非辣椒也能促进多巴胺分泌?我总觉得这句话也适用于那些三天两头就去店里吃辣油馄饨的人。


据说辣能让人快乐。


日本稻垣荣洋在《撼动世界史的植物》中提到,大脑受到辣椒素引起的痛觉刺激,判断身体遭受痛苦,处于非正常状态,为了缓解痛楚而分泌内啡肽。在内啡肽的作用下,我们会产生陶醉感,并感到快乐。


3


所以,善琏这个江南小镇上的人都那么无忧无虑?这样说会牵强吗?


顾忠杰正是因为小镇的幸福感而选择在此“乡建”。美院毕业的他和团队曾做过一件了不起的事,让濒临拆改的湖州小西街保留了原建筑,并由此开启了保护与商业并举的实践。而他的下一个项目选择了善琏,因为善琏是镇非镇,人们安居乐业。


这种“是镇非镇”的格局源于善琏的特殊历史——老百姓拥有田地,所以它本质上是村;但在农闲时间,活络的村民又自发开始了商品的流通。比如湖笔的交易,村又有了集镇的功能。和常规意义上的匠人不同,善琏笔工同时拥有三种身份:农忙时是“农”,农闲时是“工”,交易的时候又成了“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既有手艺,又有积极性的笔工们被号召聚集在一起,在村里成立多个合作社,加上商品可流通,“集镇”应运而生。


工商业发展得快,善琏迅速变村为镇。这也是镇上似乎没什么江南水乡印记的原因;又因为是村的基底,房地产代表的现代经济对它的影响又极小。目力所及,房子都以自建自用为主,没有完全市场化,也不存在炒作。


你说他遗世独立、自给自足也好,和现代都市的游离感也罢,都让善琏镇在“小镇浪潮”里保留了自己的样子。


我总觉得,守着精致的小日子,才能有心把馄饨皮擀得像纱一样薄。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压箱底秘诀,就是小日子里的烟火气,撑得起水软风轻的小城故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食谈(ID:yishitan001),作者:蒋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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