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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02 16:54
失去的节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清醒贪心记(ID: qtnotes),作者:Autumn QT,封面来自:IC photo



我数了数,去年一共写了33篇原创。其中上半年30篇,下半年3篇。持续两年多的节奏,突然消失。


上半年更新频繁,部分是因为出书后,出版社有个特别鸡血的编辑小姐姐经常催我更新。她甚至买了一束“大麦”(花店居然有卖),来祝此书“大卖”。收到“花”时,我大笑出声。


每次有签售活动,她都催我发广告,我都不好意思直接发个通知,总想先写点有营养的东西。如此尽管上半年也忙,我基本坚持了每次发通知都先原创。


事实证明,你坚持原则,也架不住力不从心的时候。到下半年,我的签售通知从文章退步成了图文,继而从图文退步成了last minute发出的几行文字,继而拒绝了一切签售。


下半年,一直在过睡眠时间捉襟见肘到白天好像在月球上走路的生活,一直在重新找到自己的节奏。


只能诚实地说,并没有找到。


马曳曾经问我,为什么接受这份工作,我回答了八个字。


内心龟毛,旁骛很多。内心龟毛,是说我在麦府长大,在外面摸爬滚打,我身上还有很多“不接地气”的地方。在对与错的五十度灰中,遇到无法兼容的事,依然让人五味杂陈,人到中年还是笨拙。


年轻时,我也以为“价值观”是虚渺的东西。其实不是,价值观用来做艰难的选择。在没有艰难选择时,人人都可以正直善良真诚勇敢。然而,正直善良真诚勇敢都有代价——如果你要失去工作,还肯不肯坚持不让别人背锅;如果你要业绩好看,还肯不肯给一个掉链子的员工继续的机会。


在这个意义上,麦府是个象牙塔,正确与否,有其准则,这套准则和我自己的准则较为接近。


旁骛很多,是说我在职场之外,还有其他追求。我以为,这里的人与事,我熟悉、我信任、我喜爱,在工作之余能够兼容这些事儿。譬如这个公号,我可以继续在这里观察、体验、书写职场女性的人生。


事实证明,至少第二点,我是失算了。






刚刚过去的半年有多忙呢?是我毕业十五年以来,最忙的半年。


早年在麦肯锡也忙,不过那时没有孩子。


时常有人说,咨询顾问的工作时间,长期不可持续。


并没有。完全可以持续。


前提是,你没有小孩。


年轻的时候,即使你每天午夜下班,租个房子在公司附近,一点入睡,八点起床,从容不迫地在九点多出现在公司,睡眠充裕得绰绰有余。周末加班不是常态,两天足够睡觉、处理杂事、读书写作看剧见朋友。一年几周年假,几个黄金周,隔几个月就出门玩耍。


记得吗,早年,我的博客也是周更的。


当然前提是,你没有小孩。


互联网轰轰烈烈、风起云涌之年,整个圈子加班很凶,然而并没有超过咨询投行。


还有一点比较幸运,我的几任老板都比较hands-off,不会天天坐你边上,盯着进度。忙归忙,我基本可以掌控自己行程。


如果你关心职场妈妈的话题,“掌控自己的时间”是大家公认至关重要的一条。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六点左右离开公司,孩子入睡后重新上线,工作到大概凌晨一两点。工作时间长、强度高,但是娃倒前的两三小时,让兼顾成为可能。从中还可以腾挪出半天一晚,写篇文字。


当我重回麦府,一个内部创业的项目,这个灵活度就消失了。





我接受了一个“一半一半”的角色,一半参与业务,一半内部管理。


当时暗自窃喜,以我的个性,不大可能脱离前线业务,而内部角色可以不必像正常咨询顾问一般,全年在各地项目奔波。我的要求也不是很高——每天晚饭时间,能够陪娃两小时。


当我做着如此这般美梦时,浑然忘记刚刚读完米歇尔奥巴马的《成为》,她曾经为了养娃接受过半职岗位,她说道,


“永远不要接受一半一半的岗位,除了收入减半,工作是不会减半的!”


半年过去,我发现,她是对的。


我并没有一半时间在前线,我没有时间不在前线。


令我惊奇的是,我从来不能最早起,现在自觉自愿搭7点的航班,5点出门,9点45分能进虹桥机场附近客户的办公室。这样前一天可以多睡一晚在家里,哪怕在女儿醒来之前就已经拖着箱子离开。


一不小心踩进了一个轨道,这个轨道刚好集合了创业的特质和麦府的特征。


创业么,高速增长会一直阶段性人手不够,会一直有全新的问题要面对,会一直有全新的团队要磨合。


麦府么,对质量与效率有要求,这些要求并没有改变。


我在创业公司时,一向以要求过高而令人尊敬并招人讨厌(当你想坚持什么时,两者总是并存的)。我以为这些要求,我从未忘记。


回来第一周,有一个沃顿MBA的小伙伴跟我交接。他做了一个表格,我看一眼,觉得挺好,发给老板;老板提意见,小伙伴修改,我又看了一眼,还是觉得挺好,又发给老板;老板第三轮提意见的时候,我意识到,那根麦府标准的线,比记忆中的还要更高一些。


顺便说一句,这张一改再改的表格,后来并没有被使用过(嗯,这也很麦府)


我开玩笑说,麦府是我前男友,我非常爱他,待我回来了,猛然想起当初为何要离开他,哈哈哈哈。


半年以来,我在寻求这根线到底在哪里更为合适一些。


互联网+创业的五年,我还是深深受到了“灵敏迭代”的影响,要勇敢,要撸起袖子去做,要去被市场检验,在跑步中整理队形,在真实反馈中找到答案。每一步的线都设置得那么高,会行动缓慢。


然而,顶层设计、系统规划、精益求精又有显而易见的价值。每一步、每一次的线都设置得那么高,恰是麦府魅力所在,它一直深深融进我的血液中。


在这狂奔的半年里,我在麦府里见证一个新的团队、一种新的方式。对于新世界而言,我的要求总是太过龟毛,不够快捷、不够实际。对于旧世界而言,还不够高、不够好、不够系统、不够完善。


这样说很抽象,在现实中的撕扯却很具体。


客户又提出的这个需求要满足么?团队重做的这个方案要再改么?今天这件事,我非得做完么,做到什么程度呢?


答案为“是”,我日常工作的一半人觉得受不了;答案为“否”,另一半人受不了。


关键是,我觉得,两边都对。一边是融进血液的强大体系,一边是最近五年从排斥到懂得的思维方式,两者都在我身上有极深的印迹。(记得吗,我是天秤座AB型血,月亮双子,上升双鱼)






陈老师在又当爹又当妈。


夏天的时候,我去贵阳出差,陈老师非常浪漫地飞了过来陪我。


云贵高原日光透明,天空湛蓝。


在随后两天里,我只跟他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前后约10分钟,这10分钟里,我埋头吃饭,然后接起电话,起身走了。


陈老师表示不爽。


小珞今年以来,跟我非常亲昵。在母女天性之外,我自觉找到了与孩子相处的钥匙。想到这一点,还是觉得很快乐。


上半年开始的“游戏力”学习,让我明白“安全感”是孩子成长中的基石。你所期待的一切品质,自知自信自驱、辩证思考、找到意义、热爱其他人类等等,都在“安全感”之上才能发生。


我再也没有吼过她。量变到质变,你能感到孩子和你有一种链接。她知道在你面前,可以真实自如。她知道要遵守规则,但是遵守这些规则,不是出于恐惧。


当然也因为,我不是那个每天盯着她写作业练钢琴的人。嘿嘿。


我看到她的所有变化,认的字、读的书、算的数、弹的曲,都真心实意地流露出一种惊为天人的神情。


而陈老师呢,我猜,市面上所有中年妇女辅导作业的吐槽文字,陈老师都会感同身受吧。


每个学年第一学期陈老师没有课,第二学期有三门课,所以寒假以后,我们家的节奏要再一次改变。


这可咋办呀?


好在我和陈老师都是乐观的人。陈老师的名言是,“不乐观,又有什么用呢?”





有一天,凌晨两点半,我进了家门。


我发现自己咧着嘴在笑。


因为刚刚经过一场比较激烈过瘾的讨论,麦府称为TPS(team problem solving)


高质量的TPS是非常享受的。人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三到六人。要都很投入,都有想法,互相能听得懂,又互相直言挑战,在交锋中思路厘清、答案显现,然后每个人如同深夜K歌跑步宵夜以后一般,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我跟陈老师说,如果一份工作让你凌晨两点半到家还能笑着,还是不错的。


我还是极度享受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但是为了把一些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另一些事情就近乎潦潦草草。


去年搬家时,尽力把租来的房子布置得好看一点。小珞开学前,爸爸说要买个书桌,等我看到那个丑到爆的书桌和深粉红色的椅子横亘在客厅里时,我必须跟自己达成和解。


你没有参与,就不能嫌弃。


那些漂漂亮亮,消耗掉了巨大的能量。那些潦潦草草,不止是一张桌子,我还是在意的。这构成了我不快乐的底色。


我做了一些技术性的改变,也听取了别人的建议。例如只飞最早的航班,在日程上锁住整块思考的时间,尽量找资源外包工作。


也会有些恶形恶状的反弹。譬如深夜的食物,每天很多杯的咖啡,停止深度阅读,只看阿加莎克里斯蒂,周末和女儿毫无节制地拼乐高,因为某种意义上不需要动脑。





我可以很诚实地说,我自以为,在我心里,女儿、先生、写作、健身的优先级都高于工作。


也就是说,我知道自己在迟暮之年回首往事,哪些未曾发生的事,才会让我深感遗憾。


在近乎失去写作的半年里,你能更深地感受到对写作的想念。


它是记录,是思考,是寻找,是链接,是我不想失去的存在的方式。


我真没有热爱工作到放弃这一切的份上。


但是我的行为不是这样的。


长期这样,不可理喻。


我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放下一点工作呢?让我燃烧的究竟是什么?我能let it go吗?


是职场继续上升的野心么?是别人的期待(内心依然是那个希望考出高分的好学生)么?是工作本身就是这样的设定,that’s what I signed for吗?是自己内心过度龟毛的要求么?是我不了解自己,其实我就是个工作狂吗?


元旦去看九十四岁的外婆,在回来的出租车上,答案浮现出来。


——我是靠意义驱动的人。在我生活版图中的每件事,我自动赋予它的意义。如果感受不到意义,我无法继续工作下去,而如果看到意义,我很难不全力以赴。


我没有一半一半。





我们,是可以改变的。这个信念在过去几年才树立起来,因为我见证了自己和许多朋友在人生中场以后才发生的改变。


因为知道自己可以改变,我才不那么焦虑。无论情况多么糟糕,我们最终会找到应对它的方式,重新获得对生活的掌控。


当然,所有你想要发生而未曾发生的,一定是更为艰难的。因为容易的那些,早已经发生了。


为了艰难的改变,我们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直到改变发生,而且它成为习惯,可以effortless地发生。


有时候,它发生得很慢,举步维艰,而且你为之矫枉过正,付出代价。


但是,就我过去的经验,它还是会发生的。


在人生中,我们一直都是有选择的。


2020,要加油呀。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清醒贪心记(ID: qtnotes),作者:Autumn QT。关于作者:现居北京,六岁女孩的妈妈,七年麦肯锡咨询,四年互联网运营,目前创业中。天秤座AB型血的纠结星人,主写职场与情场的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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