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怒症：被刻在驾驶座里的诅咒

“路怒症”，我们尝试将这类病症归因。可仅停留在定义与理论层面上的认识，或是于道德上进行谴责，都无法药到病除，治愈路怒顽疾。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辛小夕，原文标题：《可怕的路怒症人传人，终于轮到我了》，头图来源：《疯狂的麦克斯4》

终于看到路怒症患者被判刑。

上个月，北京警方通报了一起可怕的“路怒男向他车泼咖啡案”。

据爆料视频和事件调查结果显示，涉事车主苏某在城市道路上超速驾驶，多次别停一辆白车，并朝对方车辆挡风玻璃泼洒咖啡，遮挡其视线。

前不久，案件在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开庭。苏某被当庭宣判涉危险驾驶罪罪名成立，一审被判拘役3个月，罚金人民币6000元。

不仅如此，涉事的另一方车主，同样因自己的一系列违法行为，受到了相应处罚。

从事件发生到庭审结果宣判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人们对“路怒症”的议论热度一直未减。

“泼咖啡”的奇葩行为，是给案件加上了不少狗血成分，但其在网上引发广泛关注的主要原因还在于——

我们都有可能是路怒症的受害者。

路怒：被刻在驾驶座里的诅咒

每一条“民风淳朴”的马路上，都流传有这样的传说：

再慈眉善目的活菩萨，坐到方向盘跟前，都会变成一位分分钟口吐芬芳、行为激进的狂暴分子。

他们加塞，不打方向灯就突然变道；他们加速，恶作剧地冲过一片积水。

稍有堵车，他们就会心生躁郁，骂骂咧咧；前车急刹，他们便怒火上头，誓要与对方互别到尽头；要遇上剐蹭意外，他们更会气到飞起，出现需要用赤手空拳来彰显个人力量之强大的反智行为。

“路怒症”，我们尝试将这类病症归因。可仅停留在定义与理论层面上的认识，或是于道德上进行谴责，都无法药到病除，治愈路怒顽疾。

很少见到行人在路上走着走着，会突然出现竞速，你追我赶，你踩我一脚，我再用横扫腿绊你个狗啃泥的情况出现吧？

可当人人都有了铠甲，加了速度，恶意竞争便开始了。

或许是人往驾驶座上一坐，挡风玻璃便会为他们张开一层“白莲花”滤镜：马路上除我以外，全员恶人。

那些快速从我身边飙过的，那些开着辆破车还堵在我前面的，那些与我并驾而驱的，那些过马路要走不走的路人，都成为了作案动机不明的可疑分子。

路怒症的作案动机真是太“不明”了。

比如最近在沪蓉高速南京段，有豪车车主多次恶意别车。他的理由竟是觉得自己车好，别人没给自己让道心里不舒服。

白岩松后来在新闻中评这起路怒案件：“不管他开的车有多贵，在文明与道德方面他依然贫穷，希望拘留的这15天，他能像上了一次大学一样，让自己真的慢慢富裕起来。”

《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剧照

如果按路怒症的患病程度来划分，上面这种也算是“早发现早治疗”的幸运者了。

纽约时报记者采访过撰写了《如何规避公路狂躁》一书的作者。作者指出，要区分“攻击性驾驶”和“路怒”的区别。

其中，攻击性驾驶指的正是加塞、别车、急停、疯狂鸣笛等，与交规及驾驶员手册相悖的恶劣驾驶行为。若将攻击性驾驶所引发的怒意，全数付诸行动，马路上很有可能将会多出一单路怒事件。

日剧《MIU404》中对路怒症的讨论

路怒的第一阶段，是语言上的咒骂，是在相对安全的空间内，问天问大地，问祖宗们，针对他人的行进方式提出质疑。发泄的同时，自以为能够起到少许排解的效果。

进一步地，路怒司机还可能会摇下车窗，做出一些微妙的手势和动作，使得怒气通过空气中光与声的介质，传播到另一位司机身上。

路怒绅士

如果这时候，马路上恰巧还挤进一位路怒症晚期的驾驶员，事态会朝哪个方向疯狂下去，便无人能够预料。

比如杭州这位光头大哥，他直接冲下车，要找人理论——

作家张嘉佳也举了一个例子：

一朋友从上海沿着沪宁高速到无锡，眼看快要到出口了，被开宝马Z4的女生闪了多次远光灯。

于是这位朋友眼珠血红，跟着宝马车屁股一路远光，一路咆哮冲到镇江，直到对方服输减速，让他先走，这才罢休，转头再往无锡赶。

张嘉佳将这种路怒行为总结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司机笑容渐渐消失。/《爆怒时速》剧照

影帝罗素·克劳在片子《爆怒时速》中，饰演的便是一位路怒症末期的司机。他因为一对母子对自己粗鲁地鸣笛，便开始尾随、纠缠，拎着大锤和刀一路追杀别人。

艺术与狗血剧情，均来自于生活。放着好好的机动车道不走，偏偏因为一点脾气，把路走窄了，一脚油门冲进恐怖电影片场的，也大有人在。

够了，不要为你的愤怒找借口

一份由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张雨青教授指导的《城市拥堵与司机驾驶焦虑调研》显示：

在北上广三地，有35%的司机认为自己属于“路怒族”。

而据参考消息援引的另一份数据，“路怒族”在人群中的比例基本上随着驾龄的增长而增加，“其中，驾龄在10年以上的受访者中，认为自己是路怒族的比例最高，达到88.89%”。

依次推论，随着时间推移，人的平均寿命逐渐延长，驾照的获得比率日渐提升，驾驶员中患有路怒症的也会相应升高。

与之相对应的，是更多与“路怒行为”有关的违法行驶案件。据公安部交管局统计，2012年1月至2015年4月底，全国公安交管部门查处强行变更车道、强行超车、违法抢行、强行违法占道行驶和不按规定让行等违法行为共计1.04亿起。

其中，强行变更车道、不按规定让行违法行为，由2012年的196.6万起上升至2014年的405.2万起。

同样越来越愤怒的，还有美国司机。

谷歌图书中“路怒”的出现频次

1994年，路怒事件才第一次登上了美国报刊头条。它一出现，便和枪支暴力、全球变暖、记忆力衰退、体重超重并列，成为美国人生命安全的一道威胁。

相关数据显示，从1990到1996年，美国全国范围内因“路怒症”而引发的严重交通事故上升了51%。

在论文《汽车驾驶人愤怒驾驶研究现状及展望》中，研究学者也提及，与其他国家驾驶员相比，中国驾驶员的愤怒水平要显著低于德国和美国，在“无礼行为”和“违法驾驶”维度下的愤怒水平也显著低于西班牙和新西兰驾驶员。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路怒症是一种全世界范围内“感染”的驾驶员疾病。不管你来自什么样的社会背景，行驶在有着如何不同规划设计的马路上，路怒症都有可能会降临到驾驶座上。

也正因如此，以下两条原因都是不成立的：

某路怒司机称自己的不良情绪，是在中国驾校学车时期，从教练那传承下来的祖传祖安技术。

某路怒司机称，自己从小耳濡目染，崇拜藤原拓海和疯狂麦克斯，无法拒绝速度与激情。

《头文字D》剧照

甚至，“工作、生活压力大”，也不应成为路怒症司机横行马路的理由。

知乎问题“路怒症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高赞回答者冯慎行指出：“过重的负担，不会是路怒的直接原因。”

正因为驾驶是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投入一定专注力的行为，我们压根无法在一边苦恼生活巨大压力的同时，一边做到无误驾驶。

再者，路怒由一种情绪，演变为错误的驾驶判断，进而诱发车祸，这仅属于个人消极情绪调节失败的结果。

换句话说，每一单路怒事件中，愤怒的司机都不会是无辜的。

路怒症成为了一种普遍的心理疾病，可这并不意味着它所导致的后果能够被理解，甚至原谅。司机一时愤怒，冲动误判，想让“自己感到不愉快”的社会环境为其背锅，普遍社会人都不会答应。

许多路怒事件都与“小丑”行为相像。/《小丑》剧照

本来，开车就是件需要具备一定抗压能力的任务。在被赋予速度和便利这些权利的同时，我们也背负了要谨慎驾驶，维护交通安全的责任。

真是抗压能力崩坏的司机，是不是该考虑到“科目二地狱”回炉重造一下？

给全世界的司机灭火，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检验一个人是不是路怒症，压根不需要一条路，或者是足够愤怒的情绪烘托。

博主@一杨ish举了个例子——

有多少人一看到“女司机”“驾驶座上那戴眼镜的胖子”“特斯拉”“遛狗过马路的”这些词，就倒吸一口冷气的？

那请您再多吸几口冷气，冷静一下吧。您怎么就能断定带有这些特质的人，一定会过来妨碍你开车呢？

这类与“此路是我开”无异的不合理偏见，可能正在孕育你身上的路怒DNA。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易怒潜质的司机，不如也趁早为自己的汽车贴上“路怒标签”，大家伙儿自然也会敬你是条汉子，而远之。

司法层面上也有的是治路怒症的办法。

一般人堵成这样，都没有办法快乐起舞，难怪《爱乐之城》是浪漫电影。

像美国会在斟定事故时，谨慎区分“路怒症”和“攻击性驾驶”。前者属于“交通过错”，后者则涉及刑事。

在路怒症事件高发的州，法规还精确到许多细节：涉事司机是否使用武器，是否使用人身攻击语音或手势……

像在加州，“路怒症”的责任方会被吊销驾照，还将根据责任轻重判处监禁半年到一年。涉及人身或物理伤害的案件，还会顺联被联邦政府起诉。

今年6月，日本开始实施的《道路交通法》亦加大了对“路怒驾驶行为”的惩罚力度，强行并道、急刹车、持续按喇叭等“以妨害其他车辆通行为目的驾驶行为”，最高可判处5年监禁或100万日元（约合6.6万元人民币）的罚金，并吊销驾照。

在我国，目前适用于判定路怒驾驶司机的，是“破坏交通工具罪”“故意毁坏财物罪”“危险驾驶罪”等。行为严重的，还可能涉及“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

《流浪地球》著名台词

最后还有一些客套话，有关部门好好修路（少堵就少生气），多种树（平静绿色缓解紧张情绪）；暴躁司机默念几次“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和静心《金刚经》同样有效。

一个奇招，来自热心的杭州网友：一只尖叫鸡，挤捏在手里可缓解压力。对着窗外挤鸡，可友善催促前车；对窗内挤鸡，一秒回魂，忘记暴力，重拾欢乐。

大家可以酌情入手。

参考资料

「路怒症」是由于什么原因造成的？知乎

“路怒症”真的是一种病 参考消息

【海外】美国人怎么治“路怒症” 上观新闻

The Science of Road Rage Bloomberg Citylab

'Road Rage' Versus Reality The Atlantic

Q&A; Battling the Rage That PlaguesHighways The New York Times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者：辛小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