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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2 09:05

20个还珠格格进宫,就会内卷成《甄嬛传》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GQ报道(ID:GQREPORT),作者:王媛,原文标题:《宫斗剧、<李焕英>与“内卷”:为什么一定要当人上人?》,头图来自:《甄嬛传》剧照


内卷,这个从人类学中诞生的概念如今正广泛投射在网文、电视剧、电影和短视频当中,逐渐变成一种文化、一种可能会影响一代人的思维方式。生活在内卷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是“卷心人”。


近期,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黄平录制了在线课程《内卷文化十五讲》,试图从近30年的大众流行文化中梳理出“内卷”脉络:是什么让《还珠格格》变成了《甄嬛传》?我们能否从“葛优瘫”和“李子柒”中逃避内卷?《你好,李焕英》和内卷有什么关系?


我们与黄平教授聊了聊内卷文化,或许文化研究无法彻底解决内卷问题,但至少我们可以呼唤尊严、呼唤公平、呼唤一种壮丽恢弘的想象力。


内卷的诞生:电影院里的人为什么要站起来?


GQ报道:你为什么会开设《内卷文化十五讲》这样一门课程?你对内卷的关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黄平:2009年我刚来华东师大工作,在食堂的电视里看到一个养生保健节目,白领们很虔诚地问一个老中医,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每天睡5、6个小时,就产生睡熟10个小时的效果?那一幕让我非常惊讶,怎么没有一个人想过应该去和老板讲,工作压力不要这么大,我要多睡一会儿?


这个现象开始让我思考,我们正在从劳动者变成劳动力。劳动者是一个人,而劳动力是一种生产要素,跟土地、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是一样的。当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涌入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你跟老板说我要求基本的福利保障,老板说,你爱干干不爱干滚蛋,你没有议价的能力。所以说劳动者转化为劳动力后,一定会带来一个问题,你的劳动付出和劳动所得不匹配。


我在华师大中文系开设文化研究课程已经12年了,会结合社会学、经济学,讨论我们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现代人的?“内卷”在去年成了一个热门词汇后,有平台邀请我讲内卷,我一开始以为他们会希望我多讲段子,讲得像一个脱口秀。让我有点意外的是,他们说你要讲理论。今天这个时代,知识付费的听众不是来听单口相声的,而是真的想要解决他的困惑。


GQ报道:你为什么认为“小镇做题家”是处于内卷中心的人?他们与更年轻的“鸡娃”模式下成长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吗?


黄平:内卷文化的核心是一种竞争文化,什么人是竞争的主力军呢?有两个条件,第一要是好学生,因为差生被淘汰掉了没办法参与竞争了;第二他来自普通家庭,不是深圳的拆迁户,也没有一个亿的遗产可继承。对于小镇做题家这个群体,他的资本只有他自身的劳动力,拿一个名校文凭,将来做一个好的劳动力,拿一份好的薪水,这群人最深切地感受到了内卷的压力。


从文化上来讲,内卷是竞争文化发展到晚期的必然结果。在这样的环境中,大家都在抢跑。我女儿6岁,她上的英语辅导班里5岁、4岁的都有。老师讲,乌龟在英语中有两种说法,一个是海龟,一个是陆龟。我当年高考也是当地的文科状元,但我只知道一个turtle,还不知道是海龟还是陆龟,可是这些小学霸们张口就来。如果你的孩子不卷,她到小学必然跟不上,小学老师默认你已经卷过了。


“鸡娃”的家长们看似是中产阶级,但他的岗位是专业技术岗位,依然是出卖劳动力换来的。为什么他们特别害怕阶层下降?因为他们真的会阶层下降,我无法把技术像资本一样遗留给我孩子,我只有鸡娃,让孩子变得跟我一样优秀。


热播电视剧《小舍得》中,田雨岚就是典型的“鸡娃妈妈”


GQ报道:你上大学的时代与现在相比,面临的情况有何不同?


黄平:我们面对的竞争环境完全不一样。我博士毕业后来华东师大,一入职就是当讲师,这在当时是很正常的。但现在的博士生毕业后进高校,要先做师资博士后,面临所谓“非升即走”,即规定时间内评不上副教授就要被解聘。研究生教育普及化之后水涨船高,现在一线城市中学教师的岗位博士生竞争都很激烈,其他各个行业竞争都在恶化,甚至街道的普通办公岗位,都有名牌大学的博士生去面试。


另一个差异是现在的大学生过于实用主义了。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寝室里,有同学天天半夜哭,一问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他回答,我读不懂黑格尔,读不懂康德,非常焦虑。如果是现在,别人会觉得他是精神病。现在完全是实用主义主导,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GQ报道:“内卷”这个词已经被讨论一段时间了,即使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过密竞争的无意义,却还是不能停下来,或主动脱离这个系统,这是为什么?


黄平:因为对于内卷当中的人我们都在调侃,但对于更下面的阶层,可就不仅仅是调侃了。今天社会其实是不容忍失败者的,资源向赢家聚集。如果说失败了只是钱少拿一点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我们在文化上也觉得失败了就是一个loser,要遭到各种各样的羞辱。


像古代陶渊明那样,官儿我不当了,回家之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许没什么钱,但还是很受尊敬。当时的隐逸文化受到推崇,你不可能跟陶渊明讲,“你天天在家采菊花,你真是个loser”。但今天一个失败的人在文化上也找不到安身立命的支点。


黄平这学期为6岁的女儿报了四门兴趣班:芭蕾、网球、英语和美术


GQ报道:关于内卷有一个经典的比喻,电影院里第一排观众站起来了,后面的人不得不也站起来,所有人都更累了,收益却没有提升。在你看来,为什么电影院第一排的人会站起来? 


黄平:要我概括,就是大家开始没有灵魂地追求收益。二战后兴起的控制论有一个经典的比喻,把大脑比喻成一个黑色的盒子,控制论者不关心大脑里面是什么,只关注我给这个黑盒子输入一个信息,它会给我一个怎样的反馈,理想的情况是反馈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信息耗散,准确可控,人最好能变成机器人。如果我们用理性来统治这个社会,它必然使用计算的手段,把一切都转化为数据。就像有了绩点的算法之后,大学生玩命地刷绩点,写一篇论文本来我规定3000字以上就可以,有的学生最后卷到了15000字,他就是那种第一排站起来的人,他不是为了让自己更优秀,他就是为了打击别的竞争者。


然而,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这么清楚地来比较和计算。人文主义者认为“黑盒子”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而且恰恰是不能被量化的,那个东西叫灵魂。人是有情感的,“我爱你”的程度有多少,是不可以被打分计算的。但今天大一的孩子找对象,就考虑到若干年后能不能买得起房。有同学兴冲冲给我报喜,老师我谈了个对象,下一句就说,他爸是当地税务局的局长。


法国哲学家福柯曾说,个人变得越来越像微型公司,什么事情都考虑利益的最大化。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那么婚姻不是两个人爱情的结合,而是两家公司在谈合并,是个交易了。但长远看,以合并重组的方式来看婚姻也是吃亏的,你有没有想过到了40岁,你有房有车了,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获得真正的幸福,那个时候你怎么办?但是现在大家都很着急,不管不顾了,先把车房问题解决再说吧!


躲进流行文化:甄嬛困在系统里


GQ报道:你在课程中提到,近年来出现的一些“爽文”、宫斗剧等大众文化形式,是内卷的疲惫情绪的一种反映。那么,它们营造出的虚拟空间可以成为我们逃避内卷的一条通道吗?


黄平:同样是描写清宫生活,上世纪90年代《还珠格格》的主人公是高度个体化的人,“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大历史的政治风云、压抑严苛的宫廷生活仅仅是个体爱情的一个模糊背景。而到了《甄嬛传》中,皇帝是必须有的,我怎么才能变成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如果他不宠爱我了,我把他弄死,换一个皇帝,但她从来没想过说我们不要皇帝了。这部剧恰恰是复制了内卷这个单一环境下过密竞争的模式。网络玄幻小说也是这样,一级又一级地升级炼丹,“败帝王、斗苍天、夺得皇位以成仙”,他从来没想过不修仙可不可以。


所以,当大众文化发展出宫斗剧的那一刻,基本就预示着个人的失败,大家发现这个系统是不可能被改变的,我们要当人上人,要往上爬。我认为,个人与系统应该是良性的关系,怎么变得良性呢?要让个人非常有力地参与到这个系统之中。我很强调青年文化中的这种参与感。


《甄嬛传》开启了大女主宫斗剧风潮


GQ报道:你在课程中提到,当参与感缺失,个人选择奋斗还是选择“葛优瘫”对系统产生不了影响的时候,就相应地产生了“丧文化”。那么,大家一起“瘫”下来,不竞争了,可以帮助我们减轻内卷的压力吗?


黄平:丧文化是一个心理调节,或者说自我安慰,但你生活的基本需求还在那里。房子的问题、子女教育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而且我观察这些丧的朋友,并不是真的放弃了,而是求而不得,其实丧文化挺痛苦。


最近几年《人间失格》这本书在中国大陆卖得非常火爆,我们会被《人间失格》那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腔调打动,核心在于我们对生活的无力感。日本现在的年轻人不是内卷了,他们心如止水。我们现在努力不要走到日本那一步,但是即使是日本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奢侈的,它本身的资本积累和福利建设都完成了,我当个废柴,当条咸鱼,生活也是不错的。如果我们没富起来,就到了日本“心如止水”那一步,这才是最可怕的。


GQ报道:在内卷的高压下,大众文化中出现了“李子柒”、“丁真”这样田园牧歌、与世无争的形象,他们似乎构建出了一个没有内卷的世界?


黄平:李子柒在YouTube上的粉丝接近一千五百万,在她的视频中,只有晨昏交替、四季轮回的时间,而不是被精密分割的现代时间;她只需要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而不是人与人的关系;她几乎不使用现代的物件,自己动手,自给自足,从现代社会的生产-分配-消费这条流水线中退场了。但我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幻觉。真实的乡村是那个让李子柒14岁就出来打工,每个月只能赚300块钱的乡村,那个真实的乡村你是接受不了的,你只是接受了它转化出来的图像,那是个幻觉。


丁真同样如此,所以在丁真抽烟的时候大家很愤怒,“你怎么可以抽烟!”人家是个活人呀,不仅要抽烟,还要大小便。你把他当做符号了,那些日常的形而下的东西你就不能接受了。符号化的想象不会带来真正的浪漫。


GQ报道:除了流行文化形式本身,读者、观众的反应发生了哪些变化?


黄平:奥斯卡最佳影片《寄生虫》里有一句台词,“现在是招个保安都有五百个本科生竞争上岗的时代。”《小丑》也是火得不得了,小丑这个角色贫穷、失业、单身、家庭破碎,被精英们当成一个笑话。他本来是蝙蝠侠系列电影里一个反派角色,用来衬托超级英雄的励志和强大的。现在这些电影的观众代入的不是蝙蝠侠了,他们代入了小丑。


还有近年来“东北文艺复兴”的潮流非常受关注,双雪涛、班宇、郑执等人书写的东北工人题材讲的恰恰是失败者的故事。原先读者们要读马云、阿里巴巴的故事,现在我们青年读者可以平心静气地来读失败者的故事了。为什么?因为大家认识到了,原来我也是那个失败者,我考上了名牌大学去外企当个白领,我还是买不起房。我们意识到了,自己也是个工人,只不过爸妈那代人蹬自行车去纺织厂,我们挤地铁去写字楼,性质是一样的,不占有资本、出卖劳动的人都是工人,甚至我们面临的下岗年龄比下岗工人那一波还要早,35岁是道槛儿。


GQ报道:你分析《你好,李焕英》时讲到,这个故事里女儿一直想把“李焕英”变成“王琴”,嫁给厂长的儿子,在竞争中获得胜利,但李焕英选择了嫁给工人,并感到很幸福。这是一个反内卷的样本吗?


黄平:《你好,李焕英》讲述了一个反成功学的故事,王琴所有的路都是典型成功学的路,她口中的女儿全是各种指标:考到什么级别的大学,收入是多少数字。而李焕英讲她女儿从来没有提到过数字和指标,她绕开了“内卷”。


大家这么喜爱这部电影,是因为片子中的母爱其实是一种不内卷的外部环境,我们都渴望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渴望有个人能对你说“你幸福快乐就好,不要这么累”。我们正处在一个没有爱、没有怀抱的时代,我们渴望爱,渴望怀抱。


所以亚当·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讲,人不能只靠市场连接,也靠情感彼此连接,这是我们真实的人性,它在今天被资本的逻辑所压抑住了,但仍在我们内心深处,需要我们通过批判资本逻辑,把真实的人性挖掘出来。


截至发稿当日,《你好,李焕英》票房已达到54.08亿


逃离内卷:人生的路呵,不能越走越窄


GQ报道:有观点认为,在人工智能时代,社会需要的是更高效的、能适应纯理性工作方式的人,内卷竞争虽然残酷,但有利于人口整体素质的提升。你怎么看这种观点?


黄平:这就是很典型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嘛,他不问这个系统是否合理,总之你要适应。但我们活着是为了享受生活,不是让生活享受我们,人确实有工具的属性,但不能变成机器人,归根结底还是看你对人性怎么理解。福柯讲,从“人口”的角度理解人,是典型的现代社会治理方式。“人口”只是一种统计学方式,人活着,不是为了提高人口素质的。从人文主义的角度讲,一个群体不能通过牺牲弱者来成就强者,这是不人道的,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推演,残疾人怎么办?文盲怎么办?推到最后就会产生所谓“人上人”和“人下人”。


GQ报道:上面提到了东北文化复兴的潮流,你在课程中说过,曾经的重工业东北其实处于一种很理想的福利社会当中,人与人之间并不存在内卷式的竞争关系?


黄平:东北长期以来被视为工业文明的现代困境的象征、官僚化的计划经济的残留,“吃大锅饭”的典型。但我的看法是完全不一样的,东北工人就是当年的中产阶级,高福利会极大地缓解内卷。我举个例子,你毕业后进入一家企业工作,你希不希望你们写字楼的楼下就有单位附属的幼儿园,专人来照顾你的孩子,你下楼就可以看宝宝一眼?


这不是大锅饭,是人的基本需求,是东北模式留下来的非常重要的遗产:工人福利。我强调不能让资本主导所有的领域,应该市场的归市场,社会的归社会,社会的运转、福利的建设不能完全按照市场的逻辑来。如果按照市场逻辑,就一定要分层,学校、医院也分出普通的和高档的,如果老人生病了,肯定都希望找最好最贵的医院。但如果我们能建立更好的福利体系,即使我失败了,离开了大城市,我的教育、医疗跟大城市比差距也不那么大,大家这个心态就会很从容了。


GQ报道:要想实现你提到的这种状态,仅靠个人显然是不够的,社会与政府应该发挥怎样的作用?


黄平:我认为个人无法打破内卷,因为它制衡了每个人,就像培训机构那句“名言”一样,你来,我培养你的孩子;你不来,我培养你孩子的对手。打破内卷要依赖于政府的顶层设计,保证规则的公平,比如落实《劳动法》,先有平等,才能有效率。我们肯定无法回到东北曾经那种集体主义时代,但这不是说我们不要福利了,而是我们要构建一个更合理的福利,当年虽说工人福利好,但农民福利很差,在今天我们希望的是一种普遍性的福利。这个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如果福利不能很快提高的话,我觉得至少要保障平等,重新思考平等和效率的关系。“效率就是生命”,平等也是生命。


GQ报道:作为一个文化学者,你认为,内卷时代,人文主义精神应该怎样发挥作用?


黄平:1980年5月,《中国青年》杂志刊登了著名的“潘晓来信”——《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这封信里写了“潘晓”这个虚拟人物感受到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在利害攸关的时刻,谁都是按照人的本能进行选择,没有崇高的道德和信念”。到今天,社会达尔文主义隐隐约约地成为了我们观念中的一种底色,凡是跟社达主义接近的东西,比如狼文化、《三体》中的“黑暗森林”理论,都特别流行。如果社达主义成为了我们思想的底色,那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情形,会变成像狼一样彼此撕咬的内卷。


所以我们要重新振兴人文精神。1993年,在市场的逻辑、竞争的逻辑急剧强化的时刻,华东师范大学展开了一场后来席卷全国的人文精神大讨论,用当时华东师大中文系王晓明教授的话讲,人文精神大讨论打开了一个讨论生存的意义、价值、伦理和精神信仰的空间。当然当年也有很多非议,觉得这些知识分子很保守很迂腐,资本世界金闪闪的,看起来还挺文明的,这多好。只有见识过资本的好又见识过资本的坏之后,我们才能体会到人生意义的重要。这场讨论到今天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在内卷时代,我们要重提人文精神大讨论,人生不是一场竞赛,我们应该更从容地看待我们的人生。


作为人文学者,我说一个特别保守的办法,朋友们不一定同意,就是回到经典文化之中,呼吸开阔的人性的气息。今天全世界似乎都丧失了一种想象,好像一个人不过这种典型的中产阶级现代生活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其实在现代资本主义所奠定的现代生活之外,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在这个意义上,人文学科恰逢其时。文学就是讨论想象、讨论可能性的。


“丁真”的远方是假的浪漫,真正的浪漫是《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的浪漫,我们看小说、看电影、看歌剧,会被一种壮丽恢弘的人性所打动;看《觉醒年代》,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要缔造一个新世界那种波澜壮阔的浪漫。一个爱读维克多·雨果的人是不会“丧”的,因为冉·阿让十九年的苦役再糟糕,我们内心还是有光,人性不会堕落到很糟糕的地步。


《悲惨世界》中的主人公冉·阿让,因偷了一条面包而服了十九年苦役


我也让我的孩子去上培训班,但我也给她买了儿童版的《悲惨世界》,将来会慢慢带她读雨果、巴尔扎克、狄更斯、莎士比亚、普希金、曹雪芹、李白、杜甫等等。我希望她有一个充满人性的精神世界,以精神上的高贵来制衡当今这套资本文化。我觉得能发挥作用的还是文学。


今天人文主义的问题在于它软绵绵的,只讲空洞的爱与空洞的感情,不讨论今天的现实问题。我希望我们站在今天现实问题的基础上,重新进行人文精神大讨论,至少在文化层面上,让“996是福报”这种话说不出口。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GQ报道(ID:GQREPORT),作者:王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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