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茨瓦纳，如何从一手烂牌变成非洲经济第一？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王骁Albert（ID：wangxiao_albert），作者：王骁Albert，原文标题：《拿一手烂牌打成非洲经济第一，天降非酋如何带飞博茨瓦纳》，头图来自：《联合王国》剧照

大家好，我是陪你看世界的王骁。

请设想一下，如果要让你开一局游戏，你成为了一个非洲南部国家的领导人，国家不临海，全国地形都是干燥的台地，70%的国土是沙漠，社会基层是部落，被英国殖民过，周围还有一个白人至上的政权，你发展的基础是有比较丰富的矿藏，但是相应也有着落入资源陷阱的风险。

你觉得这算是什么模式？给你，你能打得怎么样？

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快速，投资环境良好，政治环境开明。

今天，我们就一起看看，非洲现实主义高地，博茨瓦纳。

苦难历史

博茨瓦纳，非洲南部国家，和南非，纳米比亚，津巴布韦还有赞比亚接壤。面积58万平方公里，相当于17.5个海南岛，人口225万，相当于0.8个海口市。

这个地方在历史上还有一个很有趣的标志。

2019年10月的时候，《自然》杂志就刊登了一个论文，如果说现代智人非洲起源论成立，那么博茨瓦纳是所有现代智人的起源地。这个和我们这次主题没关系。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Chan， Eva， K. F.; et al. (28 October 2019). "Human origins in a southern African palaeo-wetland and first migrations". Nature. 857 (7781): 185–189.

今天的非洲南部有一个非常大的族群，叫做班图人，他们不断迁徙，开枝散叶。

由于交通技术和政治文明的限制，班图人一直是一个高度分散的封建社会。

班图人中有一个分支，叫作茨瓦纳人，他们在公元1095年的时候，来到今天博茨瓦纳这个地方，发展出了铁器文明，主要的经济活动是养牛和狩猎，不过也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农耕部落。

19世纪末，一些酋长们靠着从南非的布尔人手里进口枪支，最终彻底征服了今天的博茨瓦纳，形成了8个主要的部落。

但是随着列强瓜分非洲，南边有英国和南非打仗，英国一路北上南非的布尔人就一路往北撤退。一边撤退一边占领黑人的土地，西边和北边，又有快速扩张的德国。

1860年，博茨瓦纳部落联盟和布尔人打了一仗，而且还打赢了，确定了博茨瓦纳和今天南非的边界。

1885年，欧洲列强开了柏林会议，确定瓜分世界的方案。

德国和英国都想占领博茨瓦纳，最后英国人先下手为强，跑去跟酋长们说，只要承认英国是宗主国，就可以为他们提供保护。

酋长们不懂当时的国际游戏，就同意了，英国就在博茨瓦纳成立了殖民地，起名贝专纳兰，这个名字不重要，咱们为了方便大家记忆，还是继续叫博茨瓦纳。

当了儿子立刻就要付出代价，一开始英国人没想好怎么管理这个地方，传教士们希望只是建立一个保护国，而帝国主义者们要求进行经济剥削。

所以英国干脆把博茨瓦纳一分为二，物产丰富的部分直接并入到英国刚刚占领的南非殖民地，去搞剥削，留下了一个贫瘠的土地给酋长们。

而英属南非一直就想吞并这个地方，所以他们玩了很绝的一招。把这块殖民地的首府，放在了靠近博茨瓦纳的南非境内的马弗京，也就是说这个殖民地的首府在殖民地的境外，遥控管理。

1910年南非地图（红点为马弗京）

但是我们要知道，列强为了剥削殖民地，也会在当地修建一些公路，铁路，还有收集资源的基本工业。

但是由于英国人的设计，和英属南非殖民政府的限制，博茨瓦纳啥都没有，少有的进步也就是引进了牛拉犁 。所以哪怕是作为英国殖民地，博茨瓦纳都实在是太惨了。

也许是上帝开了眼，决定给他们一个天降猛男。

1921年，一个叫做塞雷茨·卡马（Seretse Khama）的孩子出生了。

他的爷爷是当地最大部落的酋长卡马三世，他的爸爸是部落太子塞克马。1923年他的爷爷去世，他的爸爸继位一年以后也随即去世。

塞雷茨只是一个幼儿，所以他的叔父就成了摄政。

塞雷茨·卡马（Seretse Khama）

塞雷茨小时候就被送到南非去上学，大学毕业以后去英国留学，1946年进入伦敦内殿律师学院。

1947年的一个晚上，塞雷茨参加了一个舞会。在舞会上，他遇到了一个英国白人女孩儿，名叫露丝，出生英国的中产阶级家庭，当时她是英国劳埃德保险公司的雇员。

他们俩在舞会上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但是在那个年代，哪怕你是一个王子，黑白通婚也实在是太前卫了。露丝的家庭坚决反对女儿嫁给一个黑人。

而在博茨瓦纳方面，当摄政叔父得知塞雷茨想要娶白人的时候，异常愤怒。我们花了20多年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娶一个白人。所以叔父就要求英国政府出面阻挠两个人。

英国政府立刻出手，首先派出英国官员去威胁露丝，说 她的爱情正在瓦解大英帝国在非洲的统治 。不过他俩还是在伦敦找到了一个登记处，秘密结婚了。

木已成舟，狂怒的叔父将塞雷茨召回国，要求他二选一，要么放弃酋长的位置，要么放弃自己的妻子。

塞雷茨带着露丝回到博茨瓦纳之后，参加了一连串的长老会议，不得不说，这毕竟是在伦敦接受过法律教育的，别的不好说，嘴皮子肯定是相当利索。

一通辩论，最后长老们认可塞雷茨的酋长地位，而叔父知道自己失败了，自愿离开部落，出去流亡。

但是解决完家事之后，就是国事。

首先是博茨瓦纳的邻国，英属南非。我们以前多次讲过南非的故事，南非从成为英国殖民地开始，就成为一个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政权，对内施行统治，对黑人进行种族隔离。

所以南非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黑人邻国，居然出现黑白通婚，而且还是黑人男性娶白人女性，这一波是同时把种族主义者和男权主义者全都给惹恼了。

南非直接把塞雷茨的婚姻问题上升到国际问题，给英国外交部发了个强硬的照会，要求英国政府把塞雷茨赶下台，否则将会危及到整个英联邦的稳定。

而当时英国刚刚打完二战，百废待兴，无法承受失去南非的资源供给，而且他们更加担心，南非可能会直接入侵博茨瓦纳，那这大英帝国可就乱了套了。

所以，英国政府就组织了独立调查，但是调查组最后的报告，上面写着塞雷茨能力出众，非常适合当酋长。

你说这报告不是给领导拆台吗？所以英国内阁直接下令把这份报告转为机密文件，留中不发。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1950年，露丝怀孕，突然英国政府的英联邦事务部长，邀请塞雷茨来一趟论坛协商事务。露丝需要养胎，塞雷茨就自己去了伦敦，结果谁承想，竟然是鸿门宴。

英国政府把他扣押，要求他放弃酋长的位置，然后宣布流放他五年。

但是这一下子就引发了争议，左派媒体纷纷抨击英国政府，要求英联邦关系大臣辞职。

塞雷茨部落的长老们也来到伦敦，试图斡旋，但是也无功而返。英国政府又打算选一个人取代塞雷茨，来息事宁人，但是部落完全不接受。

最终在1956年，塞雷茨主动宣布放弃酋长位置，变成一个普通的博茨瓦纳公民。如此一来，英国政府才最终同意塞雷茨回国。

我结个婚就把我整成这样，那我现在自由了，你还想好吗？

1961年，南非宣布脱离英国统治，退出英联邦。

塞雷茨看到了大英帝国瓦解的曙光，开始参与到独立运动。同一年，他成立了民主党，由于被英国流放过，让他得到了大量支持。

1964年，英国最终接受博茨瓦纳施行民主自治。

1966年9月30日，博茨瓦纳正式独立，塞雷茨当选总统。

发展之路

塞雷茨接手的这个国家是个什么情况呢？

首先，经济上一塌糊涂。博茨瓦纳被英国殖民了80多年，受到南非政权的遥控统治，整个国家的GDP只有300多万美元，人均国民收入100美元。

全国上下一共只有7个公司，分别是一段前往南非的铁路，一个牛肉屠宰场，一个罐头厂，两个劳务派遣公司和两个矿山。

当时掌握牛肉养殖的农场主，多数都是白人，生产出来的农产品主要就是出售给南非，能自主掌握的产业技术只有牲畜疾病控制和打井。

虽然是农产品输出国，但是粮食无法自主，是粮食净进口国。虽然经济不发展，但是他们还要敲骨吸髓，对当地人征收棚屋税，逼得大家为了交税，必须要去打工。

但是国内没有产业，只能去南非打工，最后全国一半人口都在南非打工，国内的产业基本崩溃。而且，由于侵略者只需要他们做廉价劳动力，所以整个国家只有8个学校，还都是酋长们自己掏钱盖的。

最惨的是，他们独立，连个首都都没有，各位还记得吗？我们前头说过，英国人把殖民地首府放在了南非。

所以博茨瓦纳需要从头开始建立首都。

但是建立首都也很难，因为当初好的土地都被英国人割走，合并进入南非了，留下来的土地70%都是沙漠。1964年，他们选了离南非很近的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建立了首都哈博罗内，人口只有不到4千人。

这是什么开局啊，我玩游戏如果遇到这种开局，我就重开了。

对于塞雷茨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发展经济。在国内创造足够多的工作岗位，才能让老百姓留在国内，不需要背井离乡。

通过勘探调查，1968年，塞雷茨制定了国家发展计划。计划强调， 视农业为国家根本，并把养牛业、矿产开采，以及制造业作为发展经济的手段。

这其中农业是保证大家饿不死，养牛业是已经有了的，经济的更高水平发展，主要依靠采矿和周边制造业。

这就又撞到了部落的问题，矿藏全都分布在各个部落境内，中央政府没有办法统筹管理。

如果贸然开采，未来矿产带来的外汇可能会引发控制权争夺战，造成不稳定。

于是塞雷茨拉着部落酋长们开会，最终制定了《部落领土采矿权法》。

1969年，博茨瓦纳就和英国钻石巨头戴比尔斯合资成立了戴比斯瓦纳，并于1971年开始钻石开采。

塞雷茨知道，虽然赚快钱很爽，但是不能受制于人，所以此后随着收入增加，他不断增持这家公司，政府持股从创办之初的15%，一直增加到50%。

一个小国，通过卖钻石和矿，突然开始赚钱了，而且还赚得不少。如果放在一般国家，可能过不了十几年，就会掉入资源陷阱。

说到这里，我们就要说说塞雷茨作为天降猛男的远见了。

塞雷茨最大的特点就是实用主义，他甚至“实用”到了谦卑的程度。比如他认为博茨瓦纳作为一个小国，不需要争强好胜，而是稳定压倒一切。

不管是钻石还是矿石，那都不能当饭吃，手里有钱心中不慌。所以他成立了税收稳定基金和公共债务服务基金。

博茨瓦纳税收稳定基金： 

1. 以防乱花钱

他给政府开支设定了一个上限，卖矿石赚的钱，超过这个上限，就要存进去。避免寅吃卯粮。

2. 多存钱

资源市场风云变幻，要随时准备过苦日子，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未来能源市场不景气也不会影响政府开支。

3. 防止外汇造成通货膨胀

一穷二白，商品不多，但是卖矿会带来大量资源，如果大撒币会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

博茨瓦纳公共债务基金： 

1. 随时准备还债

快速发展就需要投资，需要贷款。这笔基金就是用来避免拖欠债务导致主权信用下跌，使国家保持良好的国际信誉，不断吸收国际投资。

2. 给金融机构贷款，钱生钱

塞雷茨这个不乱花钱的思想一直贯彻到今天。

到今天总统府里头连食堂都没有，总统想吃饭都要自己带或者叫外卖。政府公车车牌是白底红字，任何人看到非法使用公车都可以举报。另外公车不能开回家，所以部长和总统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

有一个段子是，博茨瓦纳第二任总统马西雷有一回开车下班，看到前头有人的车抛锚，他下去帮人家修车，完事儿了之后那人才认出来修车的是总统。

除了不乱花钱，还要发展自己的工业体系。1968 年，博茨瓦纳通过了《工业发展法案》。小国就要量力而行，所以塞雷茨制定了两条吸引投资的方向：

1. 以食品和服装为主，供应国内市场的小型工业；

2. 推动和其它非洲国家的良好关系，发展面向出口的工业。

1970年，塞雷茨成立了博茨瓦纳发展公司，相当于一个主权投资公司。

但是政府太穷，所以不追求全面控制，而是吸引了大量外资和老百姓入股，然后用这个公司给产业提供贷款， 工业、制造业、农业、服务业、房地产和基础设施，它全都投资。

然后在1973年，政府又引进更多的客卿，联合瑞典国际开发署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合作成立了博茨瓦纳企业发展部。

1976年，建立了哈博罗内工业园，发展金属加工，建筑，服装制造产业。

1979年，他又把第一批已经成熟的建筑和服装行业，迁移到常规工业区，空出来的地盘，吸引新的升级产业入驻。而且在招商引资方面，塞雷茨打造了一个服务型政府，所有的招商都会帮企业解决水电道路和基础设施。

有了钱，就要保证老百姓吃饱肚子。

虽然有了一些工商业，但是多数博茨瓦纳老百姓还生活在小农社会，政府没有能力一夜之间把他们都变成产业工人，而他们还需要靠农业生活。

可是农业发展一直有一个“谷贱伤农，谷贵伤民”的矛盾，所以塞雷茨成立了农业市场委员会，建立战略粮食储备。谷贱就补贴农民，谷贵就开仓放粮。

而养牛作为传统行业也不能丢，毕竟这是英国人留下的唯一一个，比较有竞争力的行业。

当时欧洲正在经历战后的经济繁荣，牛肉消耗很大，塞雷茨就主动出击，1975年，和欧共体签订了《洛美协定》，让博茨瓦纳牛肉获得了进入欧共体市场的优先权。

然后又在这个基础上谈条件，说我这里牛肉发展很好，你给点钱，我可以给你生产更多牛肉，于是欧洲发展基金给了1900万贷款，欧洲投资银行给了200万贷款，还给了104万的赠款。

最后是货币政策。

当年英国以南非为中心，在当地打造了一个货币联盟，叫做兰德货币区。后来虽然博茨瓦纳独立了，但是货币一直不独立，为了夺回财政权，1976年，塞雷茨建立了博茨瓦纳银行，发行货币“普拉”，和美元固定汇率在1普拉兑换1.15美元。

整体来说，塞雷茨的发展哲学就是，保持独立性和灵活性，不依赖单一产业，不乱花钱，不造奇观，不追求政府通吃，欢迎大家一起来发财。

政治发展

经济发展离不开政治的保驾护航。

非洲有太多的案例了，一个国家发展的再好，一次选举，一场内战就什么都打光了。

博茨瓦纳这种底子薄的，经不起任何天灾人祸。

首先，打铁还需自身硬。塞雷茨强势管理民主党，将党内团结，维护安定提高到了最高政治正确。

他从来不用暴力方式打击反对党，让政治保持一定的多元。但是对于违法或者挑拨国内矛盾的反对党，又会重拳出击。

久而久之，国内政治就形成了一种良性竞争的环境，反对党也一直保持着良性监督。

虽然政府采取了总统制，但是他们不是全民选举，而是国会来选举。

对于后发国家来说，如果全民选举，就容易造成暴民政治，而且民粹政治家很容易带着国家，走上不可逆转的道路。

国会议员本身就是国民选举的，已经完成了合法性的授权，同时他们又时刻了解国家的发展方向，属于政治精英集团，他们来选举总统，可以保证政治的稳定性。

所以，博茨瓦纳独立以后，民主党一直执政到今天，但是从来没有因为政府换届发生暴乱和内战。

在基层，他们强势推行同化政策，团结主要矛盾，打击次要矛盾。

博茨瓦纳的主体民族，是茨瓦纳人的8大部落：恩瓦托、昆纳、恩瓦凯策、塔瓦纳、卡特拉、莱特、罗龙和特罗夸。

他们部落认同很强，民族认同很差，虽然茨瓦纳人占了全国人口的80%，但是自我认同是茨瓦纳人的人口只占全国人口的18%。

除此之外，还有卡兰加人，伊姆布库苏人，卡拉哈迪人、叶伊人、布须曼人、赫雷罗人等30多个少数族群。

如果把他们全都数一遍，整个国家有46个大部落，26种主要语言，方言不计其数。

怎么办？塞雷茨成立了酋长院。

这个酋长院里头，8大茨瓦纳酋长自动出任议员，然后从少数民族里头选4个议员，最后这12个人再去推选3个人。

通过这种方法，相当于由中央政府承认了8个茨瓦纳酋长的地位，他们变成了一等酋长，8大酋长任命的少数族群酋长，才能够得到塞雷茨中央政府的任命。

8大酋长也很愿意接受中央政府的统治，因为这样子他们的地位从部落传统，变成了国家法律，而且他们还获得了少数族群的统治权。国家还给酋长们发工资，发土地，任命他们做基层法院的法官。

但是我给了你地方权力，中央权力你不要染指，所以酋长院有建议权，没有立法权。

不过塞雷茨又很社会，要让酋长们面子上过得去，所以规定酋长可以要求政府部长去说明情况。

每次国会开会前，酋长院可以给国会提出书面建议，甚至是议案。国会有重议案，需要先让酋长院进行讨论，然后再由国会进行讨论。如此一来，就照顾了酋长的面子和政府的里子。

于是，塞雷茨通过收买的方式，解决了国内的主要矛盾，团结了8个酋长就解决了全国80%的人口支持。

然后他开始强势建立国家认同。

学校、医院、法院、媒体等公共场所，都必须使用茨瓦纳语，学校的课本里也都在介绍茨瓦纳族的历史与文化。

在具体的公务员团队方面，塞雷茨也是超级实用主义。搞发展需要有人才，不管是行政人才，经纪人才，博茨瓦纳根本啥都没有。他很务实，引进了大量外国人才，其它国家引进英国人还要提防着点，害怕英国人搞事情。

但是博茨瓦纳被英国殖民了80年，英国人都懒得剥削，你哪怕要剥削你都需要投资点公路工厂什么的，那对我来说也是好事，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塞雷茨虽然在地方上非常尊重酋长和传统利益集团，但是在中央政府，他完全按照绩效来聘用公务员，他前后聘请了2000多英国人来帮助他管理行政和经济部门。

这就让博茨瓦纳运转起来了。面对其他殖民地分崩瓦解的窘境，已经独立的博茨瓦纳却让英国人有了一种容光焕发的错觉，开始大量投资，所以连续补贴了博茨瓦纳6年的财政。

之后他不断培养本土干部人才，才逐步把英国人都给替换掉了。但是由于他长期的建设，所以整个博茨瓦纳政府都形成了一个服务文化，他们的潜意识里想的就是怎么把企业和老百姓的问题解决。

所以在行政上，最差的是行政令，其次是靠制度建设，最高级的就是文化建设。这就是“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非洲版故事。

塞雷茨在任13年，兢兢业业，但是他一直患有心脏病、肾病和糖尿病。1980年6月，他在伦敦确诊胰腺癌，无法治愈，于是他回到了家中。7月13日，他在露丝的怀中静静去世。

这个国家独立的时候，几乎穷得就像一张白纸。

今日博茨瓦纳

但是从1966年到1999年，连续30年，博茨瓦纳连续保持超过9%的年均增长率。建立时只有3千人的首都哈博罗内，今天已经是人口42万人的小都会，现代，大宇，沃尔沃，西门子都在这里投资。

独立时只有8个部落学校，文化产业为0，而今天全国有6个电视台，5个广播台，13个报纸。2008年，全国识字率已经达到83%。2011年得到了第一个田径世锦赛冠军，2012年国足踢进了非洲杯资格赛，2021年拿到了东京奥运会铜牌。

今天的博茨瓦纳人均GDP（PPP）已经达到1.8万美元。

整个非洲南部最高的人类发展指数，主权信用评级非洲第一。我国负责给海外工程贸易项目上保险的央企，中信保，给这个地方打出了A评级。

博茨瓦纳独立55年，只有一年政府财政出现赤字，政府外债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外汇储备达到国家两年半的进口总额，国际产权指数在非洲仅次于南非。

在获得一定积累之后，博茨瓦纳开始发展旅游业，但是全国7成土地都是沙漠，旅游资源只有一个奥卡万戈三角洲，所以严格保护，偷猎甚至最高可以判死刑。

2003年的时候，一个英国人在三角洲内追逐猎豹，被罚了10个月的拘役和20万美金的罚款。

当然，我们也要认清博茨瓦纳的问题，他不临海，周围全都是虎视眈眈的国家，他靠着自己积累起来的一个比较殷实的家底，但是它肯定也不可能达到中国的基建水平。网络，电话，供水供电，该有的也基本都有。

在一个普遍落后混乱的大洲，稳定和发展就是最强的吸引力。所以这些年周边国家会有人偷渡进入博茨瓦纳，有时会造成治安问题，但都在可控范围。

但是博茨瓦纳最大的问题就是历史问题，当年有太多人在南非打工，南非是艾滋病重灾区，导致很多劳工感染了艾滋病，又带回到了博茨瓦纳。

今天25%的博兹瓦纳人都感染了艾滋病，平均每三小时就会有一个人死于艾滋病。虽然政府尽力抵抗，但是敌人太凶猛。

不过除此之外，今天博茨瓦纳政府已经建立了相对健全的公共医疗体系，200多万国民中的大部分人，都可以在自己生活范围的5公里内，找到医疗机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笑傲非洲了。

各位，回到开头的问题：

如果给你这样一个开局，你会玩得如何？

我想，塞雷茨和他的继任者们，已经交出了一个非常好的答卷。

总结

最后欢迎兄弟姐妹们进入我的私货时间。

首先，博茨瓦纳最成功的地方，应该就是两个字：务实。

塞雷茨不是那种很有魅力很有理想的革命领袖，可能他的激情，都被他坎坷的爱情故事给消耗掉了。他的治理让人感觉务实到让人觉得无聊，就好像一个严肃的老家长，告诉大家要节俭，要努力，要居安思危，要随时准备过苦日子。

这个国家靠资源起家，但是没有掉入资源陷阱；有复杂的民族问题，但是却没有出现卢旺达式的仇杀；靠着塞雷茨这个强人崛起，但是却没有出现独裁政治。这个曾经的部落王子，却成就了非洲最成功的共和国。

有钱了之后，政府也没有学习很多资源型国家，去收买老百姓。我们以前说过，如果国家的产业不能匹配，那过度投资教育，只会产生大量找不到工作的高等教育青年，他们无所事事，只能造反。

博茨瓦纳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提供免费的教育。另外，博茨瓦纳没有大量投资大学，而是投资建设了大量职业技术学院，方便大家学习到更实用的技术。作为一个小国，他们不追求宏大叙事，只要求独善其身。这一切都在透着一种务实的理念。

第二，就是不盲从，举个例子，博茨瓦纳不盲从西方对于人权的解释，而是确定了发展权也是人权，从2007年，博茨瓦纳政府就开始推动农村电气化普及建设，他们认为村村通电，就是一种人权的体现。

最后，能从博茨瓦纳的故事看到，治理和优秀的政治家真的是一个难得的资源。在以前的故事中，我们说了很多天降猛男，但是很多网友会批判我，说我这是个人英雄主义，没有看到英雄的人民的作用。

但是在博茨瓦纳的故事中，我们不得不说，博茨瓦纳能有今天，天降猛男占了主要功劳。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比博茨瓦纳开局还难的国家很少，但是比博茨瓦纳成功的故事并不多。很多一度富裕的第三世界国家或是因为内战，或是因为资源诅咒，最后昙花一现。

对于所有第三世界后发国家来说，博茨瓦纳都是一个很好的样本，与其学超前民主，和超前福利，不如学习一个具有长期主义精神的良善治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王骁Albert（ID：wangxiao_albert），作者：王骁Albe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