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厂滥用的“毕业”，在日本文化中代表着什么？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日本通 （ID：ribentong-517japan），作者：佐罗，原文标题：《B站搞的“毕业日”翻车了，日本文化中的“毕业”代表着什么？》，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最近，有网友曝出B站、京东等公司在辞退员工时，递上了“毕业须知”“毕业指引”来代替离职指引，甚至还赫然写道“毕业快乐”“恭喜毕业”。

这种用词上的“拿捏”，让网友直呼引起极大不适。

此次B站等平台的“毕业”新用，并不是独创，而是多多少少模仿了“毕业”在日本的用法。

三四月恰逢日本的毕业季，“毕业”一词在日本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和意境？或许比我们从日剧、日漫里所了解到的都更为深刻。

樱花盛开的毕业季

日本的毕业季和樱花季是重合的，一边盛放一边凋零的樱花，让毕业多了些既浪漫又伤感的氛围。

19世纪80年代后期，日本大部分学校确定了3月毕业、4月入学的机制，从此伴随着洋洋洒洒的樱花举行毕业典礼的情景，就成了日本的春季限定。

（图源：ins@yayoi_studio）

日本不仅是大学、中学会举办毕业典礼，连小学和幼儿园也会举办毕业典礼。

参加典礼的毕业生们在这一天会穿戴整齐、打扮得体，有统一制服的小学生、中学生大多会穿制服出席，而大学毕业生就不必拘泥于统一服装了，大部分男生会穿笔挺的西装，而女生则会穿上“袴”出席毕业典礼。

（2022年早稻田大学毕业生，图源：ins@i_mai__me__）

袴在明治时代是女校的制服，其设计比其他款式的和服更便于行动，当时能够穿着袴去上学的女子是很多人羡慕憧憬的对象。

（图源：ins@spica_am39）

后来袴慢慢转变成了出席正式场合穿的传统礼服，毕业生们会以鲜艳的花卉发饰搭配袴靓丽的色彩来彰显自己蓬勃的朝气。

（图源：ins@junko46.jp）

不过日本有不少大学的校风比较自由，并不会要求学生们一定得穿正装来参加毕业典礼，所以一些创造力丰富的学生就把毕业典礼当成了cosplay的秀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京都大学和金泽美术工艺大学了。

先来看看世界名校京都大学的表演：

（先来个不那么夸张的缓冲一下）

（这个cosplay的是1970大阪世博会的标志性建筑太阳塔，明年说不准就有人cosplay2025年世博会的吉祥物了）

（京大的变装毕业典礼每年都会被电视报道）

（学校的老师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cosplay的内容不限于人物角色，也会非常与时俱进，比如cosplay免洗洗手液）

（cosplay “三密”）

（还有cosplay上网课的情景）

接下来是金泽美术工艺大学，金泽美大不愧是艺术类的院校，学生们的脑洞真的很大：

（金泽美术工艺大学的变装毕业典礼同样有名到每年都会有电视报道）

（美大的老师们也是很淡定）

（今年最出圈的是这个cosplay皮克斯开头动画里的台灯的装扮了，TA是跳着上去领毕业证书的）

这样的毕业典礼虽说有点另类，但日后也将会成为这些学生怀念年少轻狂的宝贵记忆吧。

毕业典礼的主角是学生，但是参与者可并不只有学生，还有即将送别这群孩子们的老师。

在日本，老师们会通过在教室手绘黑板画的形式，送上对学生们的毕业祝福。

这是2020年在日推上很火的一个毕业黑板画，老师借动漫人物之口说出了自己的祝福。

“毕业仪式将于3月2日星期一举办，请大家于9点在231教室集合。”

“你们都给我顺利毕业啊！”

“就算偏离了男人该走的路，就算偏离了女人该走的路，也不能偏离作为一个人该走的路。”

“再见了，各位朋友，在天空下努力绽放吧，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未来的旅程才刚刚开始，要享受属于自己的路噢！”（翻译来自英国那些事儿）

日本老师们的画工相当了得，而且能玩转很多不同的漫画。

（鬼灭之刃）

（JOJO）

（吉卜力）

（七龙珠）

（名侦探柯南）

（天气之子）

（以及这样画风非常唯美的原创黑板画）

这些黑板画都是老师们一笔一画亲自绘制的，上面那幅天气之子的黑板画据说花了整整十个小时才画完，可见其中心意，毕业日看到这么用心的黑板画，哪个学生会不感动呢。

离开待了3年，甚至是6年的学校，要和朝夕相处的老师说再见了，也要和朝夕相处的同学说再见了，真是舍不得呀，尤其是同学里还有那个默默喜欢的TA…..

在《恶作剧之吻》这类青春少女漫中，应该有不少人都看到过“第二颗纽扣”的情节吧。

（日剧《一吻定情～Love in TOKYO》）

和暗恋的人索要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似乎也成了日本高中生在毕业典礼上的惯例之一。

那么现实中究竟是不是这样呢？日本有机构做过一个小调查。

Q：毕业仪式上，想和喜欢的人要什么东西呢？

排名前五的答案分别是：照片·画像、LINE联系方式、制服的第二颗纽扣、TA的短片或视频、SNS账号。

而且“制服的第二颗纽扣”这个答案里，女生的比例远远高于男生，看来少女漫所画非虚呀。

不过既然都要告别了，比起要纽扣这么含蓄，不如干脆一点，直接告白吧？调查里也有相关的内容。

Q：（上）会想要以毕业为契机，和喜欢的人告白吗？以毕业为契机，“会告白”和“不会告白”的人各有多少？（下）

（这里解释一下图一和图二的区别，图一是所有答案的比例分布图，图二是剔除掉“恋爱中”、“没喜欢的人”、“不想回答”这些不涉及告白与否的答案后的比例分布图）

总体来说，有勇气告白的人还是只占了小部分的，仅有18%，不过就算比例再少，也是有人会这么做的， TikTok上就有一些短视频分享了毕业典礼上的告白场景。

（男生跟女生告白，字幕：抖音-日语君）

（女生跟男生告白）

当然最甜蜜的还是一起参加毕业典礼的小情侣啦，日本高中不限制学生们恋爱，所以他们在毕业典礼上可以光明正大地互动。

在校门口公主抱合影的高中生情侣：

在毕业典礼上求婚的大学生情侣：

各式各样的毕业典礼，无论是身着华丽的袴和西装、上演脑洞大开的变装秀，还是那些画在黑板画里的祝福、为不留遗憾而做出的告白，都是这群毕业生独一无二的青春。

为时代画下句点的毕业文化

“毕业”一词在日本的诠释非常多元，不仅仅只限于上述的学生从学校毕业，亦可用于其他行业、领域，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应该就是日本偶像女团的毕业了。

（AKB48）

早安少女组、AKB48、乃木坂46等人气女团都采用了毕业制度，之所以会形成这种毕业制度，一方面是因为这类女团的定位多为少女偶像团体，必须不断更新换代以保证大部分成员都是妙龄少女；另一方面成员也会对自身发展有所考虑，要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当爱豆了，想要转业、转型或者得到更进一步发展的话，就会考虑毕业。

“老人”离开了新人才有机会出头、人不可能当一辈子的爱豆、新鲜血液的加入能让粉丝们保持新鲜感、我们曾互相成就那么要离开时就郑重告别吧，诸如此类的原因使得这种毕业制度延续到了今天。

偶像团体成员在决定毕业时，不会随便发个推特或者公告就了事，而是会借一个正式的场合亲口告诉粉丝们：我要毕业啦！，并且在之后举办毕业典礼、毕业公演。

以AKB48的几位一期生为例，人气王前田敦子是在2012年的埼玉Super Arena公演上宣布自己即将毕业的消息的。

（我，前田敦子，要从AKB48毕业了）

另一名人气成员大岛优子是在2013年末的红白歌会上宣布自己打算毕业的消息的。

而初代神七的最后一名成员渡边麻友则是在2017年HKT48和AKB48的联合公演中宣布毕业的。

成员们的毕业发表和毕业公演往往会间隔几个月，因为粉丝需要时间接受，而公演也需要时间筹办。不过在公演上哭成泪人几乎是每位成员和粉丝们的惯例了，毕竟就像学生们的毕业一样，她们这次要告别的也是自己的青春。

日本偶像女团的毕业和传统意义上的毕业非常相似的一点是，成员们会有那种前途未知的迷茫，毕业了不代表一定会走低，也不意味着就能在娱乐圈风生水起了。

（Q：今年毕业了的爱豆的出路是？）

日本之前有过关于毕业后爱豆出路的调查，粉色区域大致可以视为继续从事娱乐圈的工作，比例也就50%多一点点。

而如今再回顾那些曾经的女团爱豆们毕业后的发展，不管是人气高的还是人气低的，都是有起有落、经历万千。

“毕业”在日本的多元性，还可以体现在物身上。

没错，物品也能毕业。今年三月初，日本通信公司NTT Docomo就在油管上传了一则短片，在短片中，型号各异的400台翻盖手机参加了毕业典礼。

点开短片，你很快就能发现这并不是什么行为艺术，而是在借这场毕业典礼，回忆当年使用翻盖机的点滴时光：

（用短信邀约心动女生，字幕翻译：日本通，下同）

（用小小的按键盘也能打字到天亮）

（用红外线就能交换联系方式）

（换上情侣壁纸）

（像素低但是也能开心自拍）

（挂上喜欢的御守）

（当年的“手机壳”都是一颗一颗贴上去的）

NTT Docomo在短片中宣布将于2026年3月终止i-mode通信服务，可以理解为到那时翻盖手机基本上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参加典礼的是翻盖手机，但是真正毕业的，其实是那些使用翻盖手机的人们。

在发达国家中，日本算是现今仍在使用翻盖机的人最多的国家了，通信服务的终止，也就意味着翻盖机的时代要结束了，一代人的翻盖机时光也要随之完结了。

“卒業”，毕业，似乎是个很婉转的词语，日本人用它来指代那些饱含复杂情绪的分别、离开、终结......而这种复杂情绪里并不只有难过和不舍，还有憧憬和祝福。

日本另一家通信公司au也曾出过一个关于毕业的广告，只不过讲的是毕业后的故事：

在日本，不少年轻人会在毕业后只身前往东京打拼。

（字幕翻译：@星小球HelloPlanet，下同）

抵达东京的年轻人在街头突然收到了短信，然后转向身后的大屏，看到家人、朋友出现在里面为自己应援。

应援的方式，是演唱了一首歌曲——《旅立ちの日に》（启程之日）。

《旅立ちの日に》是日本非常有名的毕业歌，很多学校都会在毕业典礼上合唱这首歌曲。

（Q：说到毕业歌，脑海里会浮现的是？排名第一的就是《旅立ちの日に》，而且占比超过了50%，可以说是日本当之无愧的国民毕业歌了）

当年前田敦子宣布要毕业后，AKB48的其他成员们也为她合唱了这首歌来送别。

（字幕翻译：未知数）

《旅立ちの日に》这首歌非常到位地展现出了日本人在用“毕业”一词为一个时代画下句点时，究竟想表达什么。

毕业的确意味着现阶段要告一段落了，但它不仅是终点，也是新旅途的起点。

面对毕业，我有不舍，也很难过，但是我更想祝福彼此都能满怀希望地踏上新旅途，去看自己想看的风景。

正是因为怀着这种祝福之心，老师花上数小时为学生绘制了黑板画，少女偶像们为队友唱出了这首毕业歌，

而翻盖手机毕业短片的结尾，翻盖机和智能机也完成了使命的交替，那些用过翻盖手机的人，希望你在换上智能手机后，依旧能尽兴地传送出自己的感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毕业”被用作裁员的美化语时，会让人感到心理不适。很显然，裁员根本不具备“毕业”所承载的内核和情感，强行被毕业，看似美化了裁员，实则丑化了毕业。

“毕业”一词，既有离别的伤感也有对新生活的憧憬，这点不光在日本是如此，在中国也是如此。

樱花季结束，盛夏来临时，就迎来了中国的毕业季。祝愿在这个春天、这个夏天毕业的毕业生们，都能如《旅立ちの日に》中所唱的那样：“いま、別れの時　飛び立とう未来信じる”（在这个离别时刻，相信未来，展翅飞翔）。

参考资料：

japanembassy，樱花盛开时，来看日本的花样毕业典礼

英国那些事儿，疫情笼罩下日本迎来毕业季，老师们的黑板画依然中二又感人！

新寰语小语种，这是你印象中的日本毕业典礼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日本通 （ID：ribentong-517japan），作者：佐罗，图片：视频截图&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