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考到创造 2022-06-09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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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跳海大院 （ID：meerjump），作者：院办野汉，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公元2122年，院办傻宝在执行一次跨星系救援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了未记录舰队的袭击。
与他出生入死上百次的无敌暴龙号飞船几乎完全损坏，傻宝被迫弹出了逃生舱，以隐形模式在NGC 6240星系开始了一段绝望的漂流。
“编号SB762，请求支援”——这是他第43次对着通讯设备喊出这句话，和前42次一般，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无序的电磁波噪音。
“生命维持系统已损坏，即将进入休眠状态”，“警告，燃料即将耗尽”，“检测到500公里内有不明舰体正在靠近”……
“休眠倒计时开始：5、4、3、2、1、0”，伴着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傻宝合上双目，准备以尽可能舒服的姿态迎接已经注定的结局。
“叮咚叮咚叮咚……”
傻宝猛地睁开眼，从陌生且简陋的太空休眠舱中醒来，头顶的小风扇嗡嗡作响，刺耳的塑料摩擦声是它一整夜未曾中断的悲鸣。
血红色的灯光漫至傻宝身上的每个角落，人类本能告诉他，舱内的氧气供给已严重不足。
糟糕的睡眠质量让傻宝头脑昏沉，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无论他身处梦境还是现实，都必须现在、立刻、马上逃离这个鬼地方。
傻宝何至于落入此等境地？这一切，都得从一天前那个不能更糟糕的决定说起。
要住太空舱，去当宇宙人
时间回到2022年6月1日，院办傻宝成为宇宙人的前一天。那是他租房合同到期的日子，也是房租涨价2成的日子。
简单地说，他住不起原来的房子，又没有找好下个住处，暂时无家可归。
傻宝放在公司的行李
傻宝通常对过度依赖科技的行为嗤之以鼻，时常嫌弃我们吃个饭还要看打分。
但现下处境对这位低科技倡导者非常不利——他必须在上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容身处，否则今晚就要露宿街头。
见傻宝挠着头，邻座的院办野汉把脸伸了过来，长发扫到傻宝肩上。“什么丑团、小众点评的，真不看几眼？”
“手机奴！”傻宝一肘子支开了野汉。身后传来了讪笑声。
午休时间，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傻宝揣着手机踱进了公司储物间，轻声合上门，开始了一次突破个人禁忌的搜索。
“价格从低到高排列”——若不是处境窘迫，傻宝几乎无法想象自己会使用这个功能。
有时就连傻宝也必须承认科技的便利，比如现在，只戳了几下屏幕，几十个一晚不到50元的住处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青年旅舍、青年旅舍，还是青年旅舍！对于不擅交际的傻宝而言，住进这种公共空间相当于裸奔。
所幸科技带来的不仅有便利，还有广阔的选择权。傻宝双眼的焦点很快落到了“太空舱”三个字上面，心跳快了半拍。
生于90年代，见证过神舟5号上太空，没有一个男孩不曾被灌输过宇宙人梦想，傻宝也一样。
他记起前几年常看到介绍这种太空舱住宿的文章——上世纪70年代日本人发明了胶囊旅馆，太空舱就是它的极致版本——彼时尚且年少的他，就已经把“住太空舱当宇宙人”写进了自己的人生清单。
那里私密又科幻。傻宝已经提前感受到住进高科技小床的快意了，那环境——这个他敢肯定——就像真的在宇宙飞船的睡眠舱里一样，怎么说都比在青旅闻汗臭味儿舒服。
傻宝一口气租了7天，他认为这是一个聪明的决定，要知道，280块只够在星级酒店住一天的。
第三类接触
傻宝不是真傻，他明白40块能买到的大概只有生存没有生活，于是决定在公司待到困了再去酒店——至少21点。
21点01分，傻宝出现在酒店门口，给酒店前台服务员递上了身份证，同时掏出手机准备出示健康码。
“口罩摘一下，拍照。”服务员叼着烟，瞟了一眼傻宝，对着摄像头翘起了下巴。傻宝照做了。
“可以了。”服务员递过来一张有些褪色的房卡，磨出毛边的贴纸上写着房号101。
“不用看健康码吗？”
“那就看一下吧。”
“好！”傻宝自豪地亮出了健康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他用余光扫到了服务员脑袋后面的招牌，“凯”字的左下角显然装反了，光是发现这一点就让傻宝浑身不适。
“没准是什么艺术字呢！”傻宝心想。他把房卡收好，径直朝着一楼101走去，特意采用了他刚刚在路上练习过的“失重脚步”。
一尘不染的走廊，纯白色的地板和墙面能清晰地反射出人影——科幻电影里的太空舱都长这样，傻宝在来之前一直想着会住进这样的地方。
直到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斑驳的房门，盘踞着老树根。房间里回荡的是，舍友的电话声。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灰蒙蒙的厚重味道。
傻宝战战兢兢地进了房，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绝对有什么碎了。但他望了望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或者说，他所看到的东西都过于异常，以至于当这些异常的东西一起出现时，反而达成了某种和谐。
一间不足20平米的房子，挤着6个太空舱。看似科幻的舱位，跟简陋寒酸的内部装潢仿佛不在同一个次元。
房间里最扎眼的显然是晾在床边的红色内裤，与之相得益彰的是那张红色皮沙发——它们真正该出现的地方都是情趣酒店。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很混乱，包括被薅秃噜皮的墙壁和显然没安装好的地板。糟糕的装潢给傻宝带来一种错乱的观感：把生活用品、烟头和外卖盒扔得遍地都是，才算入乡随俗。
“这叫赛博朋克。”傻宝心想。他曾经读过赛博朋克的定义：高技术、低生活，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了去年在出租屋里玩《2077》，游戏里街头小子住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地方。
“大不了我躲进太空舱就不出来了。”傻宝确信这是他今晚最后一次自我安慰。
刷卡，用力拉开舱门——傻宝认为这个舱门应该要自动打开才对——他弯下腰，钻进了太空舱。
RN*，退钱！
纯白的床单和枕头！像宇宙飞船一样的控制台！
刚进入太空舱，还没来得及把行李都放好，傻宝就被镜子前的控制台吸引住了，他忽然觉得之前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嗬，这灯能变色！”
“嚯，这科幻感小浮雕！”
新鲜感并没有持续超过十分钟，傻宝已经差不多玩腻了，并且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解决——三急。
要解决这个问题，意味着傻宝必须走出太空舱，去往未知的公共厕所。
“就拉个粑粑而已，区区厕所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傻宝边想着边拉开了舱门。
小心翼翼地躲过地上的杂物，尽量降低音量以免惊扰其他舱里的舍友，傻宝终于把自己挪到了厕所门前。
推开厕所门，傻宝又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绝对又有什么碎了。但他望了望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或者说，这个厕所已经超出了傻宝的认知范围，以至于“异常”已经不足以概括他所看到的一切。
污垢，黄色的污垢，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么！
喷头，是谁把淋浴喷头挂到这肮脏的地板上的？
“OH SHIT！”傻宝险些叫出声来，蹲厕的脚踏板上竟然还沾着一些SHIT！
傻宝转头走出了厕所，心想：“大不了憋一晚上，明天回公司拉。”
就在傻宝进入厕所不到一分钟里，红色皮沙发上多了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正在吞云吐雾——把傻宝吓了一跳。
“你一个人吗？”傻宝想给舍友传递真诚友善的初印象，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对方盯着手机头也没抬，傻宝识趣地交了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回了太空舱里。
“睡吧，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傻宝把灯关上，开始酝酿睡意。
今晚看到的一切在傻宝脑海里反复浮现，黄色的、红色的、灰色的，亮了又暗，急促不安。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傻宝忽然觉得自己全身发痒。
他把自己摆成大字形，希望借此驱散全身的不适，但他发现太空舱的空间甚至不够摆出完整的“大”，顶多是个“仌”。
随手一扒拉，他还摸到了床缝里的瓜子壳。
隔壁舱传来了激烈的争辩声，是舍友在跟女友吵架——傻宝认为太空舱的隔音系统不应该那么差。
“明明有空调，怎么还又闷又热的？”傻宝刚刚意识到，舱里的空调是坏的，根本没有吹出一丝凉风，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床头要装个小风扇。这台风扇显然也在报废的边缘，运作时刺耳的噪声让傻宝更加心烦意乱。
横竖是睡不着，他掏出手机，扫了扫控制器上的二维码，扫出来了一个太空舱批发商。傻宝谎称“开民宿的”，要到了价格表。
“买一个太空舱只要3000~5000块钱，安装好了租给像我这样的穷鬼，一晚上40，一共要100天回本，算上水电费，回本周期不超过4个月，还有这种好事？”
傻宝一边在心里打着算盘，一边把玩着变色灯。当灯光变成红色时，傻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睡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棺材里。
“我要死了！”傻宝心想。
人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傻宝也在空气稀薄的太空舱中渐渐进入了梦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因为缺氧晕过去了……
当傻宝从昏厥中苏醒过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红灯还亮着，风扇还在嘎吱作响。
但在他看来，太空舱已经现出了原形：方形的镜子，白色的浮雕，硬邦邦的枕头，各种东西都变得像棺材那样有棱有角，充满了敌意。
傻宝憋着屎尿冲向前台，把后几天的住宿费都退了，搭上了24块钱手续费。
后记
第二天夜里，在青旅的六人群居房里，傻宝闻着汗臭味入睡，又做了一场梦。
他梦到太空航行是自己梦里的一场梦，即便穿越到了2122年他也只是个穷*街头小子，白天给黑心科技公司打工，晚上睡在工厂地下室。
一觉醒来，傻宝重新打起了精神，他觉得这两个梦都太假了，他根本活不到2122这个悲惨的年份。
* 本文改编自院办真实经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跳海大院 （ID：meerjump），作者：院办野汉，责编：大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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