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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生活方式研究院 (ID:neweeklylifestyle),监制:罗屿,统筹:李靖越,作者:L,摄影:阿灿,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癸卯年的春节,人们终于得以畅通无阻地回家过年了。
2023年1月8日,当媒体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机场入境处时,那一幕幕久别重逢带着些许感动和唏嘘。一位父亲高举着红色纸张,上面歪歪扭扭地用毛笔写着女儿的名字,终于,父女相拥,三年未见又相逢,让这个春节多了一份意义——欢迎回家。
时间指针拨回三年前的1月23日,7部影片接连宣布撤档,《姜子牙》《夺冠》《唐人街探案3》等大热电影均选择择日上映。彼时距离当年的春节,只剩下一天。对于刚养成春节观影习惯不久的国人来说,面对大银幕上内容的缺席,人们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而此时人们的注意力,也开始纷纷转向电视和网络媒体。一条条新闻报道,持续不断地更新着远方受到病毒侵袭的人数。与以往相比,春节的氛围似乎变得更复杂了。所处城市陷入一片寂寥,对同胞的关注、对家人生命安全的忧戚,让返乡的人整日在不同的情绪里浮浮沉沉。
正是在这一年,很多人第一次“被延长”春节假期、第一次没有走亲戚,在返回工作的城市时,也第一次佩戴起N95口罩。2021年1月初,国内多地又陆续发出了“春节期间非必要不返乡”的倡议,各省企事业单位号召职工就地过年。在外的异乡人,努力过好当下的生活之外,也怀念起“春运”奔波在路上、几经波折后和家人团聚的时光。
当真正遭遇新冠疫情这一“黑天鹅”事件的冲击时,人们才意识到,春节虽然年味渐淡,但仍旧是那个聚合亲友、联结情感的最好的日子。
对于中国人而言,家与团圆紧紧联结在一起,而传统的春节,更是维系亲缘与情感最重要的载体。无论平日漂泊于多么遥远的异乡,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是春节,远方游子总要踏上归途。这就是中国人的一种仪式感。疫情曾经短暂地打破了这种心理的皈依,但它却压在心里越积越浓烈,直到一切都开始回到正轨,才终于喷薄而出。带着对重逢、对思念的热望,人们一定要义无反顾地踏上回家的路。
2023年1月9日,广州。回家的人。| 图源阿灿
春节,自古就是国人生活的“最大公约数”
如若论及刻在整个民族骨子里的情感基因,“回家过年”必定是首屈一指的。一台春晚、一桌年夜饭、一次“合家欢”,对国人来说,这些年复一年的固定仪式,构成了这个最为隆重的节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总有人慨叹年味在消减,但春节能发展至今天,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变迁。
作为一个既定的概念,“春节”被频繁提及是在民国时期。实际上,早在汉代,正月初一就已经被定为“年节”。在当时,人们惯常称之为“正旦”。汉武帝当朝以后,这一节日被保留了下来,至于我们所熟知的很多庆祝活动,也是在当时初现,并持续到现在。
这一天,官方会如期举行“正旦大会”。文武官员和外国使节纷纷向天子进献贺礼,在拜贺以外,朝臣还需呈上过去一年的收支文书。城市内的“打工人”想必对这一情形并不陌生——每至岁末年初,总要提交一份彰显着个人表现的年终总结。而在春节当日,“打工人”也得斟酌词句,向领导发去祝福抑或表决心的话语。当然,如此类比,权当玩笑,春节真正的精髓,还得看民间。
东汉崔寔的《四民月令》记录了寻常百姓的庆贺方式。他写到,在这一日,人们要“躬率妻孥,絜祀祖祢”。短短八个字,道出了春节的要义:全家老少按照等次列坐于先祖牌位之前,“各上椒酒于其家长,称觞举寿,欣欣如也”。在充当全家团圆的媒介的同时,春节还给予了人们一个沟通亲族与邻里关系的契机,后世的新年拜贺正是由此演化而来。
北宋时期,政府更是开始推行七日假期,如今的“过年七天乐”,在这段历史中就找到了对应。那时的春节,街市热闹,灯火通明,“细民男女亦皆鲜衣,往来拜节”。各色娱乐也充斥其间,歌舞百戏,杂耍表演,“奇巧百端,日新耳目”。全年都在为生活奔忙的人们,终于在年底的这几天,得到了最彻底的放松。
到了近代,人们对春节的重视达到了另一个高潮,这从旷日持久的庆祝活动中便可见一斑。老舍在《北京的春节》里写道:“照北京的老规矩,春节差不多在腊月的初旬就开始了……过了二十三,大家更忙。必须大扫除一次,还要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都预备充足。”
对普通人来说,春节意味着欢腾与温馨,在国人普遍的价值观念里,它始终是那个无可替代的日子。它如同一座桥梁,连接着旧岁与新年,亦连接着城乡之间的人与事。尽管时代不停更迭、过年方式不断革新,但在这个时间节点,返回故乡、与家人团圆,却是那份始终不变的执念。
2023年1月8日,广州南站。一家三口在候车。| 图源阿灿
回归各地,重拾旧日年俗
1935年,绍兴民俗学家娄子匡出版了一本名为《新年风俗志》的书,其序言这样写道:“在这时候有许多礼节仪式要举行,有的应该严肃地送走,或拿出去或丢掉,有的又同样严肃地迎进来。”
现如今,再回看这句话时会发现,经过历史的淘洗,依旧还留在我们生活里的那些年俗,已然成为了人们寻找年味最重要的渠道。对于三年没能踏足家乡土地的人们来说,亲近故乡最好的办法,无疑是重新捡拾起当地那些独有的年俗。
譬如,不少在东北的乡村,如今还保留着“杀年猪”的传统。在物质生活尚不丰盈的年代,吃杀猪菜是过年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从年猪身上取下的肉,能被划分出若干种用途:棒骨用作烩酸菜,排骨、五花肉用作炖菜,猪血用于灌血肠,就连猪皮也能发挥功用,被制成肉皮冻。这些菜品,几乎能够满足一家人所需,往往到正月结束都不一定消耗得完。对于远道归家的东北游子而言,看着屋外的雪,盘坐在炕头,吃上这么一顿,过年的幸福感也就生发而出了。
沿着地图向南,深入华北地区,该地的年俗同样与吃食紧密相连。一过小年,很多山东人便开始忙碌起来。笼屉在这个时间段成了家里最“受宠”的厨具,其中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花馍。祭拜祖先、走亲访友和年节内的饮食,都离不开这些大个儿头的馒头。除夕过了零点,山东人新年的第一顿饭,则要吃素馅饺子,为的是新年平平安安,落得个“肃静”,而饺子也要多煮上几个,寓意年年有余。
到了西北,春节的庆典又是另一番图景。关中一带会在过年期间舞社火,这一活动从古人的祭祀仪式发展而来。南宋时,诗人范成大写道:“民间鼓乐谓之社火,不可悉记,大抵以滑稽取笑。”这也足见在一千年前,人们就已将其作为过年期间的娱乐了。如今的社火,更偏重于民俗表演,其中的人物故事也大多取材于民间传说,人们不再将其作为某种信仰,而只是纯粹图个热闹、讨个彩头。
类似的集会活动,在西南地区同样存在。不过,更能体现当地人浪漫情调的,当数在春节时遍布街市的腊梅花。尤其是在重庆,其南山一带盛产腊梅,自12月起,近郊的农民就会背着竹篓,进入城镇,兜售淡黄色的腊梅。对本地人来说,当清香味蹿入鼻腔,人们也就明晰,春节到来了。
“除夕花市”也在华南一带存在,其源于清代咸丰年间,等到20世纪20年代,便开始在广东省内大规模流行。本地人已经习惯在春节时,捎带买上几枝鲜花,给家里装点一番,以求个“新年新气象”的寓意。
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年时,闽粤地区是最喜欢“谐音”的地方。福建南部的一些乡村,会在春联两侧放置两个贴着红纸的连根甘蔗,因方言“蔗”与“佳”近音,人们借此表达“渐入佳境”之意;而两广地区更是把好彩头“讨”到了极致,每项吃食都被赋予了特别的含义,比如,红盘内盛装的柑橘意为“大吉大利”,餐桌上的生菜意为“生财”。此类年俗俯拾皆是,当人们置身于其中时,年味就触手可及。
2023年1月8日,广州南站里的赶路人。| 图源阿灿
2023年,又见绚烂烟花
天南地北的年俗各有殊异,但有些仪式却是全国通行又亘古不变的,如放烟花。2022年的最后一天,浏阳天空剧院上演了一场“2023跨年焰火嘉年华”。借由这场焰火秀,人们也正式和过去三年完成了告别。
事实上,早在唐代,浏阳当地人李畋便研制出了爆竹,但在当时,爆竹主要用于祛除邪魅。《异闻录》记载:“邻人仲叟为山魉所祟,畋命旦夕于庭中用竹著火爆之,鬼乃惊遁。至晓,寂然安贴。”李畋也因此被唐太宗敕封为“爆竹祖师”。
过年期间燃放烟花爆竹习俗的大规模流行,要从宋代说起。彼时民间文化快速发展,人们对年节庆典的重视,催生了这一习俗。最为著名的记录,当数王安石的《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作为最古老的年节活动之一,放烟花也一直沿袭至今。不过,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它却因为污染、噪音、造成火灾隐患等问题,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于是,这项活动也成了一种关于春节的集体记忆。
鞭炮的声音和烟花绽放的持续时间都不长,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绚丽景象却足以让人铭记于心。尽管当下有了灯光秀、投影表演之类的节目,但放烟花的寓意却是无法被取代的。对国人来说,烟花恰似一种语言,它能够表达欢愉、激情,以及世俗生活中的那份喜悦。
也难怪在不少城市,有居民从市区的禁放点“逃离”,宁可驱车几十里,也要跑到郊区,看着烟火照亮夜空,再看着它由璀璨至缓缓落幕。与往年有所不同的是,在新年前夕,陕西延川,甘肃白银,山东东营、滨州,辽宁大连等地发布公告,宣布辖区内民众可在部分区域和特定时间段燃放烟花。这意味着,人们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宣泄掉胸中郁结的情绪,再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作家吉井忍曾写道:“我知道,你我这些平常的日子其实一点都不平常,一碰到‘意外’,它就会变得遥不可及。哪怕幸运地没遭受意外,但总有一天它们也会消逝在时间的潮流中。”所以,尽力去珍视和把握眼前的一切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到家里,和家人过一个真正的新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生活方式研究院 (ID:neweeklylifestyle),监制:罗屿,统筹:李靖越,作者:L,摄影: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