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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29 09:07
HBO神作,每一集都很戳心

你有多久没有好好观察生活的空间了?每天经过的街道、路过的路口、地铁上面色匆忙的行人……在HBO出品的纪录片《约翰·威尔逊的十万个怎么做》中,记录者约翰·威尔逊身处纽约,将看似不值得记录的一切录下来,装进储存卡,展现了被大部分人忽视的日常的另一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硬核读书会 (ID:hardcorereadingclub),作者:王一恪,编辑:程迟,题图来自:《约翰·威尔逊的十万个怎么做》剧照


这两年,项飙教授提出的“附近”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共鸣。


在钢筋水泥世界生活的人们,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早已经忘了珍贵的“日常”。和现实生活的疏远是现代人普遍的焦灼,不管国内外都是如此。


一部私人性非常强的《约翰·威尔逊的十万个怎么做》在豆瓣获得了9.5分的高分。约翰拿着他的摄影机行走在城市,带着问题,去观察身边的人。


看完之后,很多人都感到“被治愈了”。我们经历着类似的风景,为什么丧失了对日常的感知力呢?我们如何在日常里,通过观察找到治愈呢?


欢迎来到硬核读书会,我们今天和约翰·威尔逊把目光投向我们身边的世界。


1. 摄像机作为双眼


在每一集中,他试图去解决一件可能困扰着我们的小烦恼:如何和人搭话、如何品尝红酒、如何增强记忆力、如何扔掉旧电池……然而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事情总是会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在《记忆力提升指南》中,约翰·威尔逊坦白成为记录者的初衷是“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这总让我感到不安全”,整理和收集自己的回忆的过程本身成为了另一种观察生活的方法。记忆会变模糊,而记录依赖的实体也总是逃不过消亡的方法。


约翰·威尔逊在尝试用“记忆宫殿”的方法增强记忆力的旅途中偶然遇见了一个声称自己遭到了曼德拉效应困扰的人——他们坚持相信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但是与现实不符的效应。


约翰试图把现实修改成他记忆中的模样 /《约翰·威尔逊的十万个怎么做》剧照


在这集的后半段中,他跨越了四千公里参与了一群“曼德拉效应”大会,而增强记忆力的方法已经不再是主题了。


人类有着遗忘的本能,我们的大脑为了减少负荷,会帮助我们过滤掉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日常生活中重复出现的的景象,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日复一日地过着一种两点一线的生活,从熟悉的家走上熟悉的街道,再回到熟悉的家中,周而复始。


路上的景色逐渐成为生活中理所应当的一部分,好像这一切就应该是这样。直到打破日常的事物出现,我们才重新把镜头对准早已熟视无睹的景色,记录下意外的美好后,回到灰色的生活。


其实约翰·威尔逊并不是第一个尝试把摄像机对准街头,记录城市中进行布朗运动的人们。


在34年前,美国城市学家威廉·H·怀特拍摄的纪录片《小型公共空间的社会生活》中,拍摄了洛杉矶的各个公共广场上人们的行为,观察人们为什么聚集、停留、离去。在记录中他发现,阳光的移动、椅子摆放的位置、路边平台规避行人的障碍物都可能成为人们改变在公共空间中活动的动力。


在34年后,人们的有些烦恼似乎从来没有变过,那些对想要坐在平台上的人们极不友好的障碍重新出现在《约翰·威尔逊的十万个怎么做》中。


约翰·威尔逊的日常记录在豆瓣获得1.5万人评价、9.5分的高分,在IMBb上的评分也高达8.7分,并不逊色于那些特效华丽、情节跌宕起伏的“大片”。


甚至,约翰·威尔逊镜头中呈现出的城市和人们的生活很难用“美”来形容,但是他散文般的叙述与画面内容、令人惊诧的合拍让我们忽略了表面上的美感,剩下对约翰·威尔逊敏锐的观察所展现的日常感同身受。


约翰拍摄下偶遇垃圾桶着火 /《约翰·威尔逊的十万个怎么做》剧照


就像惠特曼的诗句所说:“我不怀疑世界的雄伟和美潜伏于世界的任何微量之中……我不怀疑,琐碎事物、昆虫、粗人、奴隶、侏儒、芦苇、被摈弃的废物,所包含的远远多于我所设想的……。”


在这个确定性越来越多的时代,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让生活运行在既定的轨道里,塑造了现代社会的理性力量总是在告诉你,按照一定的方法做事,就会达到某一个特定的结果。


但是生活的走向往往和《约翰·威尔逊的十万个怎么做》中呈现的那样,每一个想要解决的问题在解决的过程中都偏离了轨道,走向我们未曾设想的道路。


生活的无常让我们永远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约翰·威尔逊的旁白和画面的精确对应又仿佛在暗示,这个世界上一切你想说的话都正在发生,一切正在发生的事都有人在叙述。


2. 考现学:当代生活的考古学?


约翰·威尔逊的手持摄像机是独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记录方式,但走上街头,观察都市角角落落的行为早已在远东生根发芽,与考古学相对,一群热衷于观察当下街头的人们称其为“考现学”。


“路上观察”发起人之一、建筑师藤森照信在《高举“路上观察”的大旗》一文中所言“现在这个时代,神都隐藏在路上”,走上街头对“现在”进行考察,是对生活本身的研究。


这篇收录在《路上观察学入门》中的文章是对所谓“考现学”的综述。


《路上观察学入门》

[日]赤濑川原平 / [日]藤森照信 / [日]南伸坊 编

严可婷 / 黄碧君 / 林皎碧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0-1


1923年关东大地震后,身为建筑学家的今和次郎走上街头,在断壁残垣中观察人们怎么重新建立生活。街头的景象时时刻刻吸引着他,在照相成本颇高的时代,速写本承担了记录的任务。


他的考现学笔记包罗万象,小到人们在不同场合的日常穿着,大到房屋的结构和内部家具的摆放,从生活的废墟中挖掘出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值得考察的对象。


《考现学笔记》插图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东京街头,在安保斗争和经济高速发展的背景下,呈现出与昔日大相径庭的样貌。


《考现学笔记》插图


在旧的世界被毁灭之后,残留下的世界是崭新的,要怎么理解这个新的世界?在新世界中重建的新生活应当如何被看待?不同于《人行道王国》中带有目的的田野调查,考现学本身没有抱着希望得到什么结论的期待,走上街头观察本身就是目的。


《人行道王国》

[美]米切尔·邓奈尔 著,马景超 / 刘冉 / 王一凡 译

薄荷实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3


前卫艺术家赤濑川原平在1970年将考现学作为授课主题,带领学生走上街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发现任何寻常物件呈现非寻常状态”。


两年后,赤濑川和其学生南伸坊偶遇了一个不通向任何地方、只作为阶梯的“纯粹阶梯”。


当游手好闲的人和没有作用的建筑残留相遇,两者在以“有用”为行事准则盛行的年代达成了精神上的共鸣。这一次,继对废铜烂铁的创作和街头物体的观察后,赤濑川终于找到了“人类行为、意识、情感与经济活动相加的总和,再经去除后所残留并展现出来的东西。”


纯粹阶梯 /《路上观察学入门》插图


赤濑川、藤森照信和当时还在大学就读的插画师南伸坊成立了“路上观察学会”,在七十年代走上街头,用剥离意义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我们之所以将目光转至路上,正是因为不想关注‘有意图的事物’。不论是有意追求美感的艺术、刻意解构的前卫艺术、意有所指的恶搞,或是原本就为提供消费而制造的商品,这些必须通通排除。放眼望去,我们周遭绝大多数的东西几乎都是刻意制造出来的,看多了难免令人倦怠。当然,世界上所有物体都是基于某种目的而制作,但我们就是要找出其脱离原本意图的部分。”


无论是“考现学”也好,“路上观察学”也好,在冠以学问的名号之后,压马路这件事情本身好像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种严肃和他们的所作所为形成了一种令人感到啼笑皆非的对比,好像一个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你,我的专业是无所事事,主修课是找到那些街头上没有任何用的事物。


3. 看见无用的用处


在“纯粹阶梯”之后,赤濑川等人开始热衷于寻找城市中的无用之物,如四方田犬彦所言“艺术家赤濑川原平的视线里没有任何伤感与怀旧,他冷静平实,心怀批判精神,关注的是物体形状呈现出的怪异可笑感。


他不为逐渐消失的老东京流泪,也没有对光怪陆离的新建筑表示愤怒,只是将视线集中到那些在新旧交替的时代里被抛弃到一边、卑微得像个笑话的小东西上,投以会心的幽默感。”


他给这类栖身于街头的超艺术成分起了一个名字——“托马森”,“原本是七十年代巨人棒球队从美国高价请来的外援选手的名字。


这位托马森来到日本后成绩一直不理想,后来几乎没有出场机会,但因为签有合同,巨人队也不能把他直接送回美国,于是巨人队的球迷们经常看到魁梧的托马森选手坐在替补席上百无聊赖。”


一个攀附于电线杆上的没人可以够到的楼梯,一个不穿过任何丘陵、山岳或水底的隧道,这些托马森让人看到时不免心生荒谬之感。


不过在这群老艺术家眼中,只有在脱离整体秩序时,物体才会展现个别的特色。只有逸出空间——也就是整体秩序的别名——物体似乎才能真正成为所谓的“物件”。


“挂什么样的招牌会卖得比较好,并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他们只是纯粹觉得招牌有其可看之处,所以留下记录。在意的是为物件做记录,不能掺杂对色相或美食的欲望。”


在这样的眼光下,目之所及的物体开始有了另一种样貌,或许是我们一直看到、却始终忽略的样貌。这些只作为“物件”的物体剥离了所有附加在其上的意义后,就像被杜尚放进展厅的小便池,如果被打上标签,放在展厅中的日常用品是艺术品,在大街小巷的为什么不是呢?


如约翰·威尔逊所说:“日常生活中那些没有人需要的东西,可能最终有一天会进入博物馆。”


在后来者的路上观察笔记中,城市河流中飘过的不明物体、井盖上的花纹和字,甚至宠物狗的大便都可以作为记录的素材。


还有废弃建筑物在拆除后的碎片、在索尼把大楼的百叶窗卖给粉丝的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人发现了它们的价值,不论是作为无意闯入视线的无用之物,还是作为城市历史的一声叹息。


或许和人一样,城市在清理那些无用记忆时,总有一些记忆的碎片仍然存在于某个角落,等待被回忆。


四方田犬彦在《摩灭之赋》中认为赤濑川原平和兼好法师这两个相差七百多岁的人在美学追求上达成了某种共鸣:


“《徒然草》的作者兼好法师不喜欢完整、完美之物,从欠缺和未完成的事物中寻觅美的踪迹。而托马森研究家赤濑川,则是用灯光打亮了那些曾经一度完整过而又遭抛奔的破败之物。兼好身上有,而赤濑川缺乏的,是无常的哲学。赤濑川有之而兼好不具备的,则是将事物视为纯粹客体加以把玩的态度和手法。”


《摩灭之赋》

 [日]四方田犬彦 著,蕾克 译

一頁folio|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0-1


在物品被人们赋予了过多的期待之后,物品本身与其带给我们的作用之间的区别变得逐渐模糊。只有在需要扔垃圾时才能看到垃圾桶。


那人本身在被赋予了多重身份和期待,成为一个又一个标签的拼贴之后,在他人的眼中,我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种身份呢?路上观察学的方法给了我们一个出口,走上街头用孩童般的眼光,看到那些人们有所求的物体之下的本质、看到他人作为人的可爱之处,是一场夺回生活主动权的抗争。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硬核读书会 (ID:hardcorereadingclub),作者:王一恪,编辑:程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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